第3章 夫妻相聚
叶扶摇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黎明。
这一觉睡得他极不舒服。这一夜他做了无数个梦,但无论是哪一个梦,都有他和弟弟被追杀的情节。
睡这一觉不仅没让他恢复多少精神,反而感觉身体更加疲累。
到了后半夜,一直守在叶眷宁床边的李素月感觉小儿子的高热已经全然退去,高度集中的精神顿时一松,身体便也慢慢支撑不住,靠在叶眷宁床边沉沉睡去。
叶扶摇一醒来便急急忙忙赶过来看望弟弟和母亲。
叶扶摇往病榻上一看,原本躺在榻上的弟弟此时全然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母亲独自倚靠在床边,身上盖着半边被子睡得正香。
叶扶摇以为弟弟是方便去了,便轻声退了出去。
叶扶摇从前厅一直寻到后堂,但始终没有看到弟弟的身影。他开始心慌起来,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就在叶扶摇前厅,后堂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他的眼眸里突然闯入了一团火红色的阴影。一时间,困于心中的烦躁和急切都找到了出口。
“哥哥!吃糯米糖糕。”
小小的红团朝他奔来,眼角眉梢带着暖他心窝的笑。
“身体才稍有好转,你怎能独自去外面乱跑,你知……”不等他说完,一块热乎乎的糯米糖糕已经塞进了他的嘴里。
“哥哥,好不好吃?我听小药童说这里的糯米糖糕用的可是双桥村特有的香糯米,味道是不是特别好?”
叶眷宁像没有听到哥哥语气中的责怪一样,自顾自的说着自己想说的,丝毫看不出他有任何愧疚。
“味道还行。你以后……”
“我可是特意尝过才买的,哥哥你多吃几块。剩下这些我给娘留着,她醒了我在给她尝尝。”叶眷宁再一次打断了哥哥的话,将纸包中几块方方正正的黄色糕点塞进他的手中,然后绕过他进了屏风后面。
叶扶摇知道他的弟弟很少会直面别人的关心,以至于他看起来太过自我。但作为至亲,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弟弟的“回应”,就像现在他嘴里这块热乎乎的,香甜软糯的糖糕。
李素月从梦中惊醒之时,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她轻拍着昏得发沉的脑袋直起身子,两道满是关心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娘醒了!”
“娘!”
两个儿子叫着她,大儿子端着药碗,小儿子走到她身旁扶她起身。
“宁宁什么时候醒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素月担心自己内力太弱,并不能真正让他好起来。
“醒来也没有多久,也没有不舒服。娘放宽心。娘,这糯米糖糕还热乎,您尝尝。”叶眷宁将桌上的糖糕捧到了母亲面前。
李素月吃了两块糖糕,看见叶扶摇正在给药吹凉,便催促叶眷宁道:“快趁热把药喝了,凉了更苦更难喝。”
“不烫了,可以喝了!”叶扶摇喝了一口后将碗递到弟弟面前。
对于喝药这件事,叶眷宁从来不会矫情。无论多苦多难喝的药,他总是一口气喝得一滴不剩。每当这种时候,李素月和叶扶摇都觉得他懂事得让人心疼。
李素月从昨天亲自见证了她输送的一点点内力就能让自己的幼子免受病痛折磨,安然入眠后便打定了主意。她知道此时重入江湖风险极大,但除此之外已别无他法。
叶眷宁放下药碗,叶扶摇熟练的掰了一小块糖糕送入他的口中。
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李素月还是摸不准两个儿子对缺席七年之久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态度。她担心两个孩子不理解他们父亲的无奈,她不愿再看他被挚亲伤害。
李素月低头拨弄着手腕上碧绿的玉镯道:“瑶儿可还记得咱们是什么时候离开明净山的?”
七年间,母亲从未提起过当年情形,限下突然问起,叶扶摇也是一时晃神。
叶扶摇虽不知母亲为何突然问起,但还是定了定神道:“记得,是七年前仲夏。”
“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明净山吗?”李素月抬眸直视儿子的眼睛追问。
叶扶摇起初并不愿意当着弟弟的面说,只是低头避开母亲的目光,两只手无意识的揪着衣服下摆,眸光有意无意总往弟弟脸上瞟。
李素月看出了他的顾忌,但也只是看了小儿子一眼道:“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只有知道了自己的来处他才知道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叶扶摇依然清晰的记得他们母子是怎么被明净剑派的人赶出来的。那是他此生的第一次屈辱,每每想起当时情形,恨意依然会瞬间涌上心头。
他不想将自己和母亲曾经受到的屈辱展现在弟弟面前,这样做不仅会将仇恨更深的刻进他自己的骨血里,也会在弟弟心中留下仇恨的阴影,无形中给他树敌。
“说吧!他应该知道。你们两个都是他的儿子,我不能让你们的父亲在背负了一切之后,还要被自己的亲生骨肉误会,疏远。如果那样,他该有多孤独,多无望!”她说着说着竟落下泪来。
兄弟俩忙过来安抚母亲,但李素月自行擦干了眼泪后挥手让他们各自坐下,“你把当年的事说给宁宁听听,也好让他知道我们家的江湖恩怨。”
叶扶摇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语气沉重道:“明净剑派的人说父亲欺师灭祖,罔顾江湖道义,窃取别派武功剑招,败坏师门清誉,乃小人所为。他们自诩正直英豪,不屑与我们同处一地!我们被赶出了明净剑派!从明净剑派离开后,父亲带着我们躲进了花溪谷。半年后,他们一帮人又追到了花溪谷中,说要为武林除害。再后来,母亲就带着我离开了花溪谷,离开了父亲!”少年说话的声音渐渐低哑。
李素月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将他搂到自己怀中道:“不是!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们的父亲秉性纯良,正直忠厚,一身侠士风骨,他怎会贪图别派功法!是他们的嫉妒和不分青红皂白让我们一家不能团圆相守!”
李素月越说越伤心,不觉眼泪又滚落了下来。叶眷宁虽然还有些迷茫,但听闻家人曾遭遇不公和追杀,他心里也难过极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哥哥和母亲,只能也跪在母亲脚边,和哥哥一起靠在母亲怀里。
“现在,我们该去找他了!他一定也在想念着我们!”
李素月母子三人经过一番乔装后离开了双桥村,直奔花溪谷而去。
为了安全考虑,李素月乔装成卖胭脂的货郎。而叶扶摇和叶眷宁也穿上了破旧的衣服,假装是跟着父亲卖胭脂讨生活的小贩之子。
李素月不敢带着两个儿子直接就入花溪谷,而是将他们兄弟俩安排在花溪镇上一个很小的客栈之内,自己之身前往花溪谷寻找丈夫叶剑生。
李素月在夜色的掩护下孤身进入了花溪谷。
在山谷深处有一个天然的洞穴。洞穴的入口只能容纳两人并排进入,但再往里走两三丈就会宽敞很多,不规则的空间宛如一个小客厅,能同时容纳一二十人。再往里走,洞穴的路径又便得复杂起来,如同树木枝丫一般的延伸出去,宽窄长短各有不一,更无人知晓这些洞穴究竟通往什么地方。
自被逐出明净剑派以后,李素月和叶扶摇跟着叶剑生在这个洞穴里生活了很久。直到那些人不断往洞穴里放毒蛇、毒虫,甚至是产自西域的毒蚂蚁后,他们一家三口才被逼出了洞穴不断的与他们厮杀以求活路。
李素月来到他们曾经当做家的洞穴外,从怀中掏出了一柱香点燃插在了洞穴入口处。
十里香是翠玉山庄特有的一种香。它是用翠玉山上酿制青梅酿酒后剩下的酒糟晒干后加入名酒十里香调制而成。传说这种香的香气能绵延十几里。
十里香是李素月和叶剑生约定过的暗号。每当十里香燃起的时候,只要叶剑生还活着,他就一定会追寻着香气前来相见。
借着月光点燃十里香后,李素月闪身到了离插香处丈余远的树梢上,静静的观察着周围所有的动静。
十里香烧了寸余后,静谧的山谷中终于有了动静。
不待李素月看清那人来处,那柱香前已经站立着一个身穿兽皮,头戴狼皮帽的人。
“月月!是你吗?月月?”
无需刻意辨认,即使已经分离七年之久,即使光线晦暗,她还是在听到他一如往昔的叫她“月月”的时候坚定的奔入他的怀抱。
“月月!你终于回来了!月月!”环在李素月腰上的手越收越紧,紧的好像要把两人融为一体。
李素月也紧搂着男人的脖子,两人均是泣不成声。
“对不起,阿生!”李素月心痛难当。
“回来就好!我真的好想你!”
两人相拥互诉相思,久久不能分离。直到叶剑生问起儿子叶扶摇为何不在她身边时,李素月的思绪才逐渐回到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