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功德圆满
紫云院很大，光是走出后院李延安便用了半炷香的时间。
后院是环形，院墙一层包裹着一层。
每一间阁院的院门口，都会有两名练气境的扈从看守，此刻是戌时，扈从们打着哈欠，靠在门框上摸鱼闲聊，嘴里的谈资尽是些院里的莺莺燕燕们。
一路上不时会听见女人的喘息声，听得令人心潮澎湃。
常言道：对于向往的美好事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然而这些看大院的扈从们，连看都不能看，只能听那三两声弦外之音，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作孽啊李延安低着头，不免对后院里的扈从们有些同情。
凭借着手里的礼部腰牌，李延安路上没有受到什么阻拦，来往巡视的扈从胥吏们瞧了他一眼，都是一脸的毕恭毕敬，寻思着是礼部某个大人物的子嗣。
出了后院，李延安这才暗松了口气，目光看向面前的天井台，此时的戏曲已经进入了尾声。
四周的看台上听曲儿的嫖客们也逐渐稀疏，有得离场，有得抱着怀里的美人儿步入后院
台上的女司仪正与同僚们弯腰收拾着桌面上的诗篇，不经意得目光瞧了过来，见到那一身青衣公子，脸色不由一变，与身边的两位扈从吩咐了几声后，便福着身子走下了台。
女司仪来到李延安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再看一个奇葩，随后试探性地张口道：“公子，您这是完事了？”
言外之意，是在说他不行。
李延安挑了挑眉，笑着将手心的腰牌亮出，手指穿过挂绳，摇晃几下。
女司仪盯着金色腰牌，大惊失色，赶忙拱手一礼，毕恭毕敬地说道：“下官，不知公子是尚书大人的亲信！”
尚书大人手里的是礼部尚书令？！李延安同样心惊肉跳。
紫云院与教坊司都归礼部管，面前的女司仪更是礼部的打工人难怪沉香花魁会有恃无恐得说，凭此腰牌可以在紫云院横着走。
这特么是大老板的东西，能不唬人么
可话又说回来，沉香花魁哪来的尚书令？！
就算前者天姿国色，名动京师，这也是她不该有的东西李延安心里揣测一番，但也没有过多深入。
赎完人之后，往后的二人兴许是不会再见了，人家有尚书令，关他李延安什么事
“紫云院的老鸨在哪里，本官要向她要一个人。”李延安表情严肃，颇有几分前来视察的模样。
女司仪低着头，额前早已布满了细汗，对于对方的身份她是不敢质疑的，甚至还有几分相信。
且不说六部只认腰牌不认人脸，何况先前的那一首绝艳的诗句便已然令她折服。
礼部尚文，对于随口便能作出传世之作的人来说，手里有尚书令倒也不奇怪
“下下官这就带大人去！”女司仪直起腰，但头还是低着，支支吾吾地回答。
“带路！”
李延安微微颔首，中气十足。
天井台的一面墙壁，其上刻满了雕花图案，正中醒目的位置有着大国手的画作《九凤来仪》。
女司仪领着李延安来到墙根，拢袖的手伸出，在墙上四下摸了摸，随后在一处凹槽图案里停下，悄然地按了下去。
哐当！
墙内似有机械齿轮在转动，一声声锁链拉扯的声音传来，眼前的画墙从中打开，浮现出一条向上的木制楼梯。
李延安张望了一眼，里头没有打灯光，楼梯的尽头处是一片幽暗。
女司仪福了福身子，伸手示意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继续带路。
李延安缓步跟上，心里不禁有些咂舌，墙面是国画佳作，雕花繁复，墙体内又内具工匠巧思
光是这一面墙，怕是便耗费了庞大的财力人力他不禁对庆国权贵们的奢靡无度在上一层认知。
楼梯向上，辗转三层之后，女司仪便在一扇枫红色的木门前停了下来，抬手叩了叩门后，便主动将门打开。
李延安见对方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便自行走了进去。
门的另一面是一间茶室，软榻上一道穿锦袍的身影侧躺着，手里支着一杆壶嘴烟枪，在身边正有两个婢女给她揉肩按腿。
听到动静，老鸨转了转身，目光看向缓步走来的青衣男子，瞥了眼对方手里的金色腰牌后，面容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本官向你要个人。”李延安摆出几分官威，切入主题。
“不知尚书大人，想要谁啊？”老鸨含笑，吸了一口烟嘴，随即吐着烟圈说道。
“今日天井台上的周妙玉。”李延安对着面前的烟雾缭绕，皱眉说道。
“尚书大人，那可是咱紫云院未来的招牌啊，面容姣好，而且聪慧玲珑，最是擅长吹箫奏曲，官老爷们一定喜欢。”老鸨一边吹捧，一边说了几句托词。
言外之意，就是不愿意。
“哼，别忘了，你紫云院也归我礼部管束，真要和本官作对不成？”李延安面不改色，向对方施压。
“尚书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奴家又没说不愿把人给您，只是有个小小的条件。”老鸨面带笑容，意味深长。
“什么条件？”
老鸨笑容浓郁，直接坐了起来，目光凝视着李延安，道：“得加钱。”
…
紫云院与教坊司虽都是归礼部管束，但对于教坊司而言，礼部在紫云院的影响力并没有太高，后者是民间青楼一步步做大做强的，礼部只是投入了些建设资金，从中分一杯羹。
说白了就是合作伙伴关系，并非教坊司那般是臣属。
威慑力大打折扣。
何况面前的老鸨是个老江湖，前前后后阅人无数，八成是已经看穿他狐假虎威的把戏。
这个老狐狸李延安知道对方将计就计，想要讹他一笔，忍不住在心里碎了一口，不过却并没有慌乱。
“加钱？”李延安冷笑一声，斜了眼怡然自得的老鸨后，开口道：“您可知本官到此究竟是为何？”
老鸨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些玩味。
“紫云院于外城南区派遣扈从当街抓人逼良为娼，这等罪过可不小吧？”李延安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对方，只见老鸨依旧一脸笑容，不见丝毫慌乱。
紫云院乃内城最大的青楼，抓一个无权无势的流民多大点事，就算官府要查，塞点银子便可打发了事。
李延安自然明白对方有恃无恐的倚仗，继续道：“再有几日便是京察，或许你会觉得抓一个小人物掀起不了什么风浪，一个周妙玉的确如此，但人家还有一位兄长，乃炼神境。”
“炼神境，在京师能当六品武官，若是周立日后成了气候，翻起旧账”李延安循循善诱，眼睛始终观察着对方的面部表情。
听到京察和一位炼神境兄长之后，老鸨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
“我这是替您着想啊…六部各司其职，互有政敌，如今京察在即，礼部又和紫云院来往密切，人尽皆知，您若是露出把柄，朝中的政敌怕是会趁虚而入，到时候…”李延安一顿猛攻，乘胜追击，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
“紫云院有这般规模，少不了礼部照拂，若是因此事断了根往后怕是会落个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今事是小，日后是大，还望谨慎考虑”
“咚”得一声，手中的烟枪不自觉得脱手，摔在了地上。
老鸨的额头沁出了豆大的冷汗，在李延安审视的目光中，缓缓滑过脸颊，滴落在地。
另一边，李延安歪嘴一笑。
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