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问心
青气冲霄，黑云压城，天空中雷光闪动，处于青光正中央的云涡中，怨气如龙。
“姜伯，停一下！”
外城里，一辆正驱使的马车缓缓减速，最终平稳地停在了驰道上。
车帘掀起一角，王灵婉目光看向内城玲珑塔的方向。
青虹贯通天地，搅动万里风云。
“小姐，那是什么？”小绿箩也将脑袋探了出来，手指向内城的那束青光。
“有人动摇了国运…”王灵婉美眸收紧，前所未有的震撼。
…
外城的暗巷里，周立幽幽抬头似有所感，木讷的目光凝视着天空凝聚起的乌云。
三品炼神境的他，似乎从中听到了很多声音，金戈铁马，萧然嘶鸣，以及无数的哭冤声…
…
东宫，太子殿。
一宦官小吏，俯着身子，低着头，双手捧着一卷竹简，竹简上刻着道家术法的印记。
太子朱梓鸣闭着眼，正盘坐于殿内的一方小塌，身前的壶门上摆着香炉，余烟袅袅。
一身开胸绸缎随意的披挂在身，头发没有束冠，看上去有些散乱。
门口的宦官叩了叩门。
“念。”朱梓鸣闭眼开口。
宦官将竹简打开，小心翼翼地诵读起来：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玉塌上的朱梓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丝，待宦官将诗句念完，摆了摆手。
门外宦官小吏，识趣地轻声退下。
朱梓鸣呼出一缕鼻息，睁眼，起身，缓缓走向了殿外露台，一边走一边嘴里喃喃：“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你怎么看…？”朱梓鸣念完，对着空无一人的露台问了一句。
“殿下觉得呢…”一道女性声音反问道。
“该杀！”
朱梓鸣声音冰冷，儒雅随和的皮囊下，涌现出截然相反的狠戾。
“边关，近况如何？”朱梓鸣又问。
“殿下是想听结果，还是真相？”
露台的空气刹那间凝固，磅礴的气机从朱梓鸣的体内涌出，随身衣袍鼓动得猎猎作响。
“二皇子，还活着…”
…
玲珑塔露台，烛台倾倒，蜡油绵延流淌。
空无一人的玲珑塔顶，三道气息显现，一道白袍身影最先出现，赫然是逐鹿书院院首陈玉。
随后是另外两道青衣。
一位是治国大才杨维，另一位是大国手张澜，后者棋术，书画，都堪称庆国第一人。
题诗柱内蕴千万经典，灵气充盈，若非惊世之作出现，是无法牵动一丝一毫的。
不是前几日刚青气冲霄过吗，这次又是什么？
两位青衣相觑一眼，目光扫过空旷的露台，青气荡漾，凸显出前端的白袍背影，目光跃过，聚焦在院首身前的题诗柱，二人的目光倏然收紧。
这杨维大手一挥，一道宛如倒扣着得碗状气罩将露台包裹，隔绝内外。
“字迹丑陋，跟诗会当晚如出一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张澜喃喃提醒着，目光吸附在了题诗柱上新添得那两句诗。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杨维嘴皮子颤抖。
他完全被这两句话里蕴含的能量所感动，浑身鸡皮疙瘩暴凸，心口处似乎某些东西在此刻悄然松动，破碎，凋落着
他被誉为治国大才，又怎会不知人间疾苦？
连年征战，穷兵黩武，最苦的便是百姓，可即便是儒道七品，学富五车，又能如何呢
书院的老生被派遣到了边境，新生却全然不知自己今后的命运。
造化弄人…
可偏偏他杨维是儒道七品…
可偏偏他杨维又是庆国的治国大才！
面对众生民怨，这些他无法改变，也无力去改变…
何其讽刺…
“是他写的”陈玉声音嘶哑，他想起了先前与自己站在这里的那位黑衣少年郎。
“谁？”身后二人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后，异口同声地问。
可惜，回应二人的是一段沉默，陈玉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处于一种游离失魂的状态。
他将一生奉献给了学术，六十之年闭关，春去秋来，花开花谢，十数载皓首穷经，却仍旧没能突破桎梏，至今还是八品。
当在诗会看到惊世之作出现时，他第一时间便动了收徒之心。
在这个九品不出，圣者绝迹的年代，或许唯有此人，能触及到那个境界。
也只有那个境界，才能做到搅动天地，颠倒乾坤，将一切腐败破旧，推倒重来。
“雏鹰羽翼未满，尚不能明说。”陈玉久久回过神，缓缓说道。
“当如是。”二人回答。
良久青光散去，杨维抬手轰散气罩，三人的身影也相继消失在了玲珑塔露台。
“你这是怎么了，没个精气神。”
王宅，偏房小院。
孙长连在院子里正舞刀弄棒，看见李延安阴郁的脸色，爷们式地关心一句。
“没事，早饭吃坏肚子了，过后就好了。”李延安搪塞道。
“你说今天也怪，刚刚还开着太阳的，转眼现在都要下雨了。”孙长连取来汗巾，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一边擦一边吐槽。
武夫练气需要与天地交感，最好是在开太阳的时候，眼下黑云弥布，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压抑，实在不适合继续修炼下去。
李延安没有搭话，而是找了个府内丫鬟要了一些点心和热茶。
自从提出火锅店的创意之后，他在王府的地位显得有些特殊，虽是武夫及下人的身份，但却深受小姐照顾。
不仅吃喝伺候着，还送了上等的绸缎锦衣。
一旁的孙长连就没这份待遇了，不过倒是能蹭一蹭余荫。
怎么说他也是李延安的直属上司。
时间不长，府上丫鬟端了一碟核桃酥和一壶白茶走了进来。
孙长连抓起一个核桃酥，李延安则是把手伸向了茶壶，“头儿，你家里亲人情况怎么样？”
孙长连脸色变了变，似乎是戳到了痛处，“哪有什么亲人，我自幼流离失所，老爷捡了我，凭着从小力气大又有武道天资，之后便留下一直为老爷送镖，以报再造之恩。”
“那你长得挺着急的，看着都像四十，父亲一辈的那种。”李延安见对方脸色有些绿，心情不由地转好。
“老子今年才二十八岁，精气鼎盛，哪有这么显老？！”孙长连说着，不忘秀一秀自身虬结的肌肉。
李延安笑了笑，目光看向天空，此时青光散去，凝聚起的乌云也逐渐涣散开，日光斑驳，不再如先前那般压抑昏暗。
回来的路上他也曾想过，要不以商道开路，览尽天下财富，之后招兵买马，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
不过头脑冷静下来之后，他便否定了这一想法。
如果真这般做了，深受战乱之苦的，不也还是底层人民么
所以此法是与自身理念相违背的。
既然这个世界拥有超凡的武力体系，九品之上，一人之力便可摧毁一座城池，为何他不能做那个登上山巅的人呢
亲手去改变一切，有何不可？
李延安沉思着，胸腔逐渐热血沸腾。
这狗屎一样的世界，早就该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