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自成的心结
“大哥何时入了京城,为何不修书一封,告知于我?”李自成上下打量了大哥一眼,话里透着些许嗔意。
李延安看着面前的小老弟,心里莫名的同时还有一些惭愧,莫名是因为在前身的印象里,他的这位胞弟自入学之后便不怎么待见他,而心中惭愧是由于后来,远在京师的李自成会隔三岔五地寄一些银子回家。
属于是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
“自是有要务在身,没有闲暇。”李延安找了个借口。
其实是忘了
不过好在李自成并未在这个话题过多纠结,而是皱着眉盘问起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大哥你不是武夫么,为何会和京城冷美人在一块儿?”
“这个说来话长,倒是常在你小子不在书院里进修儒道,跑来外城里做什么?!”李延安游刃有余地转移话题。
他的这位胞弟与自己不同,修得是儒道,这是大部分读书人都会选择修行的道路。
早在数年之前,小老弟便已经是一品开窍境,如今怕是已经到达了二品修身境的门槛。
不像我,打熬数年的身体,还是待在炼精境一动不动李延安内心不由地吐槽。
李自成眼睛眯了眯,半年不见,他觉得自己的这位大哥好像变聪明了。
“所以说,王氏商号的确是在外城收购酒楼咯?!”
“弃商改行,前辈这是自断根基,谁给她出的馊主意?!”李自成有些恨铁不成钢。
同为逐鹿书院,王灵婉的事迹早在书院内传开,被诸多学子视为偶像,李自成也是如此。
李延安咳嗽一声,道:“我。”
李自成斜了眼大哥,叹了口气后,选择了无视,权当是对方在找自己乐子。
见小老弟不信,李延安倒也懒得解释什么。
不多时间,二女从里间走了出来,绿萝手里则是多了一沓官文,应该是地契之类的东西。
王灵婉环顾了一下周围,视线看向李延安后,随后径直走来问道:“已经妥当了,下午会让商号内的管事募集伙计,明日即可开业。”
说完,王灵婉看向一边的李自成,“这位是…?”
李延安伸了伸手,正要介绍,却被小老弟抢先一步,躬身一礼,不卑不亢道:“李自成,逐鹿书院学子。”
“同时也是我的胞弟。”李延安笑着补充了一句。
另一边的李自成脸上一僵,不过倒也没反驳什么。
王灵婉愣了愣,对于李自成的名字她有耳闻,去年诗会夺得第三甲,今年春闱中举,颇有才气
不过面前二人是亲兄弟这点,倒是令人有些意外。
一个模样刚正,一个书生儒雅,想不到竟是一家人
李延安见小老弟脸色不好看,战术性咳嗽了一下,“小姐接下来还要收购楼盘么?”
王灵婉摇了摇头,“外城的四条主干街边酒楼购置已有七座,商号的库银也用得掉了近八成,剩下的还得这两天的周转”
李延安点了点头,又看向小老弟:“今天有空吗,来王府坐坐?”
李自成瞥了眼王灵婉,简单地“嗯”了一声,对于大哥的的邀请他并不是很在意,但眼前的才女却是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正所谓,近朱者赤,他已经卡在开窍境很长一段时间,迟迟没有窥到二品修身境的大门。
儒道非武道需要长时间的沉淀积累,儒者能否顿悟只在朝夕之间,有人终其一生困于一品,有人千场白银一朝悟道,至此一飞冲天。
李自成始终坚信,他属于后者。
办完事,几人出了酒楼,王灵婉与绿萝坐上了姜老伯的马车,先行离开了。
临走前姜伯给了李延安马车钱,兄弟二人互看了一眼,准备去马行叫一辆马车。
二人坐上车,良久都没有说话,使得车厢气氛冷清。
“常在,你看上去有些心事?”李延安坐在车轿内,胳膊肘撑在窗沿,手掌托着下巴,问了一句。
李自成透过另一边的窗户看向外面,眉头不禁皱了皱,“这是要去内城?”
“王府在内城东,自然是要进去。”李延安回答一声。
“我在内城招惹了人,进去若是被发现,会有些麻烦。”李自成看向自己的大哥,知道对方是武夫,本能地将心事抖了出来。
“谁?!”
“惹不起的人,只能躲。”李自成有些无奈。
“几日前的诗会,兵部侍郎二公子令我为其作一首诗,并让我自行退出。”
“所以你没答应,惹了人家?”
李延安笑了笑,心里不禁有些欣慰,他虽不喜读书人的墨守成规,但对于这份骄傲骨气却是由衷地欣赏的。
李自成摇了摇头:“不,我答应了。”
李延安:“”
世人常称读书人不为五斗米折腰,高官俸禄于眼前视如粪土,你特么读书人的骨气呢?!
李延安有些恨铁不成钢。
“博思辙对于我的背景了如指掌,他知道我还要一位兄长,便以此为要挟命我代笔,我只能答应。”李自成声音轻描淡写。
另一边的李延安愣住了,随后老脸一红,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
“既然对方目的达成,为何还会找你麻烦。”
“答应的条件是帮他拿到前三甲,但于结果而言是失败的。”
“所以就迁怒于你?!”李延安的声音粗重了几分,眼底寒芒吞吐。
“天底下的寒门学子又有几个没被欺负过的,既然斗不过,那便敬而远之。”
“何况输给那一首词,我心服口服,毫无怨言。”李自成看向窗外,碰巧马车进入朱雀门,目光炯炯地看向不远处玲珑塔顶端的那块石碑。
李延安愣住了,没想到他一时兴起抄得这首“青玉案”,给小老弟招来了不小的麻烦。
以后还是不要轻易作诗了,嗯不到万不得已。
“没事,我是逐鹿书院方大儒的弟子,平日里只要不是太过招摇,就不会有麻烦。”
“……”
话题结束,气氛又重新变得冷清。
良久,李延安缓缓扯下窗帘,车轿里顿时暗了一半,熙攘的人潮也被隔绝了大部分。
“常在,你很想入仕为官吗?”
李自成被问得有些意外,抿了抿嘴唇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李延安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想起了以往还在宁安县时小老弟寄来的东西,除了银子外,对方还会写一些信件回来。
前主是一个纯粹的武夫,不懂读书人的弯弯绕绕,无法深入自家胞弟深沉性的心思。
如今的李延安却是能读懂过往的那一份份信纸,上面都是自家小老弟孤身一人在京城,不被理解,四处碰壁的愁绪。
这或许,也是李自成迟迟没有悟到二品修身境的原因
入仕为官,是目标同时也是某种桎梏。
“常在,大哥问你,历代大儒,史墨留名的佼佼者都有何过人之处? ”李延安问道。
李自成面露思索,但却答不上来。
千古风流人物,各有品性神异,哪里说得穷尽…
李延安笑了笑,继续提问:“那逐鹿书院七品以上的大儒高手,如今都在干些什么?”
李自成思索一番,继而回答:“深藏功名,皓首穷经。”
李延安再问:“那你现在读书,为得什么?”
李自成下意识道:“入仕为官”
说完,他自己愣住了。
李延安并不在意,将窗帘掀起,车厢内重新恢复敞亮,“功成名就,真的是读书人的毕生追求吗”
李自成低着头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一直以来他都以入仕为官为读书目标,或许是对出身寒门于命运的不满,或许是看透了官场的冠冕堂皇,陈腐不堪,想要渴望去改变一切的年少轻狂。
十六岁拜入逐鹿书院,十八岁春闱中举似乎一切都在顺着他的目标进行下去,但他的儒道境界却滞留了两年之久,无法寸进丝毫。
离功名近了,第一次行卷读书的样子便逐渐淡忘,一开始的那颗学徒心便也不再纯粹。
…
阳光斜斜地洒入车轿内,洒在李自成的肩头,洒进他的心里…
良久,李自成从失神状态中恢复了过来,正了正衣冠,看了眼大哥后,冲着对方行了一个弟子大礼。
“大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