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嫡亲
陆珺宁微微一叹。
从前姐妹关系太过淡漠,时至今日两人竟生疏至此。
经历了这么多事,陆珺宁不会再因为妹妹的疏离态度而窝火,反而很理解妹妹的处境。
父亲是个极看着功名利禄的官员,一直忙于公务和应酬。
陆珺宁幼时觉得寂寞,常常带着妹妹往安国公府跑。
陆珈宁年纪小一些,性子又喜静,跟温明昊他们兄妹玩不到一处,彼时陆珺宁不懂得如何照顾妹妹,只跟着表兄妹们疯玩。
往后让陆珈宁去安国公府,她就不爱去了,反是跟钟氏母女愈发亲近。
陆珺宁心中颇为自责。
她不怪陆珈宁,只怪从前的自己不懂得照顾旁人感受,没有担起长姐的职责。
陆珺宁依旧浮着浅笑。
“皇后姨母挑了些你喜欢的物件,我给你送过来。”
知道陆珈宁不接受自己送的东西,特意打了皇后的名头。
果然,陆珈宁依旧神情恹恹,却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进了翠云苑。
比起陆珺宁居住的瑶华轩,翠云苑格局要狭窄一些,前庭后院都小一圈,风格也全然不同。
瑶华轩里涂金染彩,翠云苑却是灰瓦白墙,素净古朴。
后院里没有秋千架,但植了几株芭蕉、几丛紫薇,又有一棵几十年树龄的梧桐树,树下摆着木桌竹椅。
姐妹俩在梧桐树下落座,并未说话。
陆珺宁环视着翠云苑,赞赏道:“翠云苑当真是素雅清新。”
“是吗?”
陆珈宁随口一回就把话茬堵住了,没有继续跟陆珺宁闲聊的闲情雅致。
“香气,把东西拿过来吧。”
香气捧着锦盒上前,放在木桌上。
陆珺宁亲自打开锦盒,里头有一个象牙镇纸,一个象牙笔架,四只象牙笔管,还有一块延圭墨、一叠澄心堂宣纸。
陆珈宁看到这些东西,立马看向陆珺宁。
“真是皇后娘娘赐给我的?娘娘怎么会知道我喜欢这些?”
陆珈宁跟陆珺宁虽是亲姐妹,两人的脾气大不相同。
她喜欢读书,喜欢写字画画,对珠钗翠环、绫罗华服不感兴趣。
锦盒装的东西的确都是她喜欢的。
但她跟皇后不亲近,只是逢年过节会跟着陆珺宁一起进宫问安,粗粗寒暄几句,皇后不可能了解她的喜好。
陆珺宁知道妹妹聪明,没打算糊弄她,据实相告:“的确是皇后娘娘的心意。再者说,这些象牙如此齐整洁白,以我的身份,哪里能拿出来送人?”
这倒是。
宫中才会奢侈得用象牙做笔管和镇纸。
陆珈宁看着锦盒里的东西,没有说话。
她从不贪图金银珠宝,对象牙也兴致缺缺,但延圭墨和澄心堂纸可都是画画之人渴求的佳品。
“我也不瞒你,是皇后姨母问过我,我说你平常喜欢读书写字,她才挑了这些东西给你,还说你先用着,不够再去宫里取。”
皇后从不动笔墨,这些玩意儿她多得是。
“劳烦姐姐替我向皇后娘娘谢恩。”
陆珺宁笑道:“既是谢恩,哪有替的?我跟皇后姨母说好了,等宫中重阳宴咱们一起进宫,你亲自向她1谢恩。”
陆珈宁微微蹙眉,满腹狐疑地看向陆珺宁:“你突然搞这么多事,到底图什么?”
听着这话,陆珺宁颇为无奈。
不过,妹妹是直爽性子,有话直说倒也不必兜着圈子。
她认真道:“你知道我在婚事上栽了大跟头,在容家这一年多遇到了许多从前不敢想的事。”
“所以呢?”
“所以我知道了,只有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才值得我珍视。你我生母早逝,父亲又不理家事,原本我们是同父同母所生的嫡亲姐妹,是世上最亲的人,应该彼此扶持,彼此帮衬。”
“你有娘娘和外公关心,哪里用得着我来扶持?”陆珈宁依然神情淡淡,眼神也颇为不屑。
皇后和外公宠爱陆珺宁,对陆珈宁而言一直是一种伤害。
亲人间隔阂已深,非一时三刻能够化解。
陆珺宁继续道:“外公和姨母,他们也是疼你的。”
“何以见得?”
“有句俗话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与我性子不同,你生性要强,凡事喜欢藏在心里,有委屈也不说。我却爱哭又任性,每回受什么委屈就会去外公和姨母跟前哭,他们看顾我多了,就让人误会是偏心我。”
陆珈宁眸光闪烁,没有言语。
陆珺宁知道她多少听进去了一些,趁热打铁道:“我不是要你即刻便跟我做好姐妹,只是前儿听夫人说要给你议亲了,婚姻对女子来说是终身大事,若是他们给你说的人不好,亦或是你有什么想法,尽可告诉外公和姨母,他们一样会为你做主。”
“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和娘自会为我打算,你的意思,是爹娘会害我?”
“爹在官衙事务繁忙,这些事不都是夫人做主?她跟咱们毕竟隔着一层……”
“我说你怎么这么殷勤跑进跑出的,原来是来挑拨离间。你我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从小到大她怎么待我们的你全忘了吗?狼心狗肺说的就是你吧。”陆珈宁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气恼和轻蔑。
“我对她一向以礼待之,如何狼心狗肺了?皇后姨母只赏赐了爹和你,其余人的礼物都是我自己出的。”
“行了,没人稀罕你的东西。”
陆珺宁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不认同我的做法,我不勉强,如今谈的是你的婚事,你何苦为了跟我置气耽搁自己的婚事?”
陆珈宁反问:“当初你的婚事就是自己做主,结果呢?还不是让全京城看笑话!”
“是我瞎眼看上了容谨,这回和离让旁人看了好大的笑话。可不管怎么样,我能离开容家,我也能及时止损,有的选总比没的选好。”
“圣上赐婚都能和离,该你得意。”
陆珺宁说一句她顶一句,弄得陆珺宁也没了脾气。
“我是想告诉你,你和我是一样的,我有的选,你一样有的选。珈宁,从前我没尽到长姐的责任,没资格在你跟前说教什么,我只是告诉你,只有你有需要,我、外公还有姨母一定会帮你。”
陆珈宁冷冷道:“说完了吗?倘若说完,我要继续作画了。本来昨儿就该画完的,因着你被生生打断。”说着径直回了屋子。
她不搭理陆珺宁,翠云苑大丫鬟侍书倒是陪着陆珺宁站着。
“姑娘正在画一幅仕女图,昨儿原本要画完了,没想到夫人派人催着去花厅用膳。”
原来昨日晚膳迟到是因为这个。
“不打紧,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且让她安心作画。”
陆珺宁没有追进屋去,带着香气离开了翠云苑。
侍书捧着木桌上的锦盒进屋,见陆珈宁拿着画笔却并未作画,眉头紧蹙不知在气什么。
她叹了口气,劝道:“姑娘,你既然不想被人摆布婚事,何不向大姑娘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