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奉旨和离
翌日清早,陆珺宁启程离开了云峰镇,再往西行没遇到任何波折。
七日后,她终于抵达了秀山行宫的外围。
秀山延绵百里,其间溪流、河谷无数,即使在酷暑里也凉爽怡人。
先帝命人在秀山里寻了一处宝地,历时十年修建了一座避暑行宫。
每年六七月,帝后都会摆驾来秀山避暑。
京中高门贵族亦纷纷跟风,在秀山修建别苑。
陆学昌官职不低,到底出身贫寒,家底不够丰厚,在秀山专门置避暑宅子到底奢侈了些,说起来陆珺宁还是头一回来秀山。
安国公府是兴旺了百年的簪缨世族,早早地就修建了别苑。
陆珺宁乘车到了公府别苑,只见花木掩映,重楼画阁连绵不绝,丝毫不逊于京城的安国公府。
饶是她自幼见惯富贵,也不得不感慨,难怪勋贵人家都不乐意跟朝廷高官结亲。
做官能保一代的富贵,有爵位才能将富贵代代相传。
想到这里,陆珺宁不禁泛起了疑惑。
娘是堂堂公府嫡女,当初怎么会嫁给爹呢?
看外公和舅舅对爹的态度,应该是不喜欢爹的。
莫非娘跟她一样倔强,认准的人就一定要嫁,谁劝都不听?
陆珺宁忽而发现,若是不算这一世,只论前世,她和娘都是出嫁后就早早地死了。
这个念头令陆珺宁特别不安,连荷风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姑娘?姑娘?”见陆珺宁呆呆愣愣地,荷风只好用力晃了晃她的肩膀。
陆珺宁猛然回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姑娘不必担心和离之事,咱们已经到了秀山行宫,公爷也给娘娘修了书信,一定能顺利和离的。”
陆珺宁含糊地点了点头,打起精神问:“派人去行宫了吗?”
“香气已经过去了。”
既已通禀,剩下的便是等待行宫派人传召。
陆珺宁奔波数日,身上也乏了,早早地就睡下了。
在别苑忐忑不安地呆了三日后,终于等来了行宫来的传旨太监。
陆珺宁神色一凛,当即更衣随太监进宫。
因是隆夏,陆珺宁穿得单薄,可一进行宫,凉爽之感扑面而来。
难怪当初挑中了这条山谷修建行宫,明明跟别苑离得不远,感受到的气候却完全不同。
陆珺宁跟随太监一路行到皇后居住的清凉殿。
清凉殿,殿如其名,被一条浅浅的小溪环绕,溪水和鹅卵石碰撞在一处,飞珠溅玉,水汽氤氲。
陆珺宁走进清凉殿的时候,皇后正在喝解暑汤水。
她恭敬上前行礼。
“坐吧。”皇后听到陆珺宁问安,语气倒是熟络,只是并未抬眼,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
陆珺宁乖巧地坐在绣墩上。
等到皇后喝完一碗红枣燕窝羹,这才扬起下巴来。
她出生便是公府嫡女,显赫尊崇,十七岁出嫁到王府便做了王妃,往后是太子妃,二十七岁当今圣上登基,她被立为皇后,执掌中宫,母仪天下。
这百般顺遂中唯有一项缺憾,便是子嗣。
皇后曾三度有孕,可最长的一胎不过怀了五个月,位居后位十余年,膝下竟无一子半女。
不过,或许因她未曾生育,年过四十,容貌已经娇艳,望之不过三十出头,风韵妩媚,雍容华贵。
“父亲的信,本宫已经收到。”皇后的语气熟稔,说的却是责怪之话,“当初劝你三思而后行,你却一意孤行,弄成全京城的笑话,让本宫说你什么好。”
“娘娘教训得是,是珺宁从前无知。”
“你和容谨是陛下赐婚,你若和离,丢的也是陛下的脸面。”
听到这句话,陆珺宁的手指下意识的握拳。
皇后姨母这意思,是不让她和离吗?
“父亲信上说,他打你了?”皇后问。
“那次我知道他跟那表妹藕断丝连,还珠胎暗结,一时气不过,跟他争执起来,他就打了一巴掌。更不巧的是我一头撞到了柜角,昏迷了半个多月。”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替他瞒着?”皇后忽而有了怒意,先前吃汤水的闲散神情在顷刻间尽数收敛,“你身上留着我们温氏的血脉,他敢打你,就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请皇后娘娘息怒,这段孽缘到底是臣女一意孤行求来的,如今食得恶果,也是臣女的报应。”
“你呀,”皇后的凤眸一眯,训斥的话语随之即来,“长得跟你娘一模一样,脾气也是一模一样。被人欺负成这样居然还一退再退,我要是你,就带着温家和陆家的人一起把容家砸个稀烂。真要是那样,本宫第一个站出来给你撑腰!这般软弱无能,活该被人欺负!”
陆珺宁以前听外公说过,皇后姨母是国公府的幼女,自幼便得家人万般骄纵,跟温婉的大姐比起来,行事风格凌厉得多。
再加上多年为后,养尊处优,有话直说,有脾气就直接发,不知忍为何字。
听到皇后连带着母亲一起斥责,陆珺宁心中不是滋味,却不能言语。
她站起身,默默朝皇后跪下。
皇后瞥眼见她垂眸跪在那边不敢言语,稍稍将眸中厉色收敛了些。
“父亲近来身子如何了?”
“还是跟从前一样,出不得门,但每日饮食如常。”
因提起安国公,皇后又有了怒意:“当初父亲为了姐姐的婚事操碎了心,如今又为你操心。”
陆珺宁不忍心母亲再被连累斥责,忙叩首道:“是臣女不孝,惹娘娘和外公心烦,往后臣女一定谨听长辈教诲,不再任意妄为。”
皇后抬眉,缓缓道:“以前本宫还觉得你知道去争想要的东西,有几分像本宫,没想到……窝囊至此。”
陆珺宁知道她动了怒,不敢言语。
清凉殿外溪水仍哗哗流着。
静默了许久,陆珺宁终于听到皇后的声音。
“你的事本宫已经跟陛下说过了,闹到这一步,不和离也没法收场。本宫已经命人快马赶回京城,想来此刻已经拿到了容谨的和离书。”
陆珺宁挨了这么多训,原以为此事难办,没想到皇后竟然已经全替她办妥了。
顿时大喜过望,脱口道:“多谢姨母。”
皇后见她这般肆意的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笑了起来。
“毕竟是陛下赐婚,和离之事不可张扬,本宫派人去容家拿和离书,也是为了避免容家人闹腾。”
“还是姨母想得周到。”
皇后嗔怪地看她一眼,“跪着干什么,还不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