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手保护期（七）
男生单手拉起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红色的手掌印隐藏在帽檐下，微微低头，藏住所有的不堪。
“别说出去。”男生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抽出被蒋佳佳拉住的手。
刚迈出两步，又突然回头，声音颤抖地挤出两个字：“求你”。
上课铃声恰好在此时响起，蒋佳佳也顾不上再多问些什么。
五十分钟的一节课，她几乎没怎么听进去，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些伤人的句子，男生红肿的脸，还有最后的颤抖。
厕所里发生的事情仿佛有了画面，在她的眼前展开，一幕幕残忍地扎眼。
在她过往的经历里，被排挤这件事最过分的情况也不过是所有人都把你当成透明人，隔绝你，但绝对到不了恶语伤人的地步。
动手打人这事不过是小孩子打打闹闹罢了，又怎么会出现在大学生里呢。
她十八年来的认知在此刻受到了冲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有找到机会跟那个男生搭上话。
他踩着上课铃来，听着下课铃跑，那仅有的五十分钟好像是他的安全时限，一旦越过，“炸弹”瞬间爆开，危险即刻降临。
上课、打工、准备考证几乎占据了蒋佳佳所有的时间，这大一刚刚开始，却感觉像是又一个高三。
宿舍的喧闹声也在大家各自忙碌的生活中逐渐消弭。
再推开宿舍门时，迎接她的变成了书本的翻阅声、纸笔的摩擦声、键盘的打字声……偶尔还夹杂两句崩溃的抱怨声。
秋姑娘呼出的风越来越冷，一夜过后，气温骤降。
少年的肩上扛着繁重的学业，又压上了厚重的棉服。
一张合照引爆了初冬的篝火。
照片中，男生左手拿着手机，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记录下那一刻。
女生左手环抱着男生的右手，右手在脸颊处比出剪刀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两人身上穿着同款的红色卫衣，整张照片都在揭示着“喜事”。
照片的主角正是合唱社社长和程司司。
发布者正是合唱社社长—李明翰本人。
这张照片迅速传遍了学校大大小小交流群。
“这波操作，工管院赢麻了呀。”
“艺院的女生竟然输了，我不理解。”
“艺院最后一个单身直男脱单了，我的希望破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单身直男，我笑麻了，欺负人家大一没人了是吗。”
“但凡是个直男要么就是自带对象，要么就是军训的时候就被抢了，哪里还轮得到我啊。”
“李社长守身如玉两年，勤勤恳恳上学，我都以为他要把毕生都奉献给音乐了，没想到最终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这？美人？还谈不上吧，比艺院的女生差远了。”
“只要咱们李社长喜欢，那就是美人。”
……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宿舍里也炸开了锅。
蒋佳佳眼看着大家把踩着熄灯点回来的程司司团团围住，把他们的整个“恋爱史”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宿舍除了李昕然有一个从高中一直谈过来的男朋友之外，程司司算是入学后第一个脱单的，对象还是一个大三的学长。
好奇心装满了整个宿舍，那天晚上，她们聊到了凌晨一点。
理所当然的没赶上第二天的早八……
宿舍六人铃声冲进教室的时候，整个专业的目光都凝聚在她们身上，蒋佳佳恨不得赶紧挖条沟把自己埋进去。
课间休息的时候，一道道目光偷偷地瞥向她们这边，被发现后又很快地转移开。
起初蒋佳佳以为他们是在八卦程司司的事，可越看感觉越不对劲。
她和程司司之间隔着秦琴和陈湘楠两个人，那些目光明显不是往程司司的方向去的，而是直接落在了她的身上。
怎么回事？八卦的主角不是程司司吗？为什么大家都看着我？
蒋佳佳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衣服，普通的黑色棉服搭配牛仔裤，衣服很干净，没沾上什么脏东西。
又仔细想了想，自己最近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相比起宿舍其他的人丰富的校园生活来说，她的日常实在是平平无奇。
而且她自认为自己在专业里算是小透明的存在，怎么会突然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呢。
从包里拿出手机，看着被顶到99+的群消息。
她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专业群了，一般有什么重要的通知她都是从舍友嘴里听来的。
这99+的消息划得她手疼。
一路看下来，都是在讨论之前的墙报设计和辩论赛之类的，中间还夹杂着各科作业和日常闲聊。
没什么跟她们有关的，更没什么跟她有关的。
这让她感到更迷茫了。
她从小就不喜欢这种被众人凝视的感觉，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那些目光就好像一把把藏在暗处的飞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重伤她。
曾经被所有人屏蔽，被当作透明人她都可以无所谓，至少她还是人群里的一员。
可现在却好像是被人群推了出来，站在中央的空地上，没有人愿意接纳她，很难受。
幸好上课铃声及时响起，把她又拉入了人群。
一连好几天，蒋佳佳都觉得自己周围的氛围怪怪的。
她们宿舍突然一下不再是集体行动了，反而分成了好几个“小分队”。
程司司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施琪的关系变得异常的好，两个人有说不完的小秘密。陈湘楠偶尔会加入她们一起。
李昕然经常往导员办公室那边跑，很少出现在宿舍。
大家出门上课的时候也不会再一起出门。
刚开始蒋佳佳会在收拾好东西之后再等等大家，可大家出门的时候并不会再叫上她一起。
有时候一起出的门，走着走着她也会被落在后面，要不就是离她隔出一个人的空位。
就连上课的座位都会跟她隔出一个空位。
下课的时候她们也不会再等着一起去吃饭，反而是各吃各的。
她本就不擅长社交，也不知道该不该问问她们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