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徐子期
残阳如血遮蔽宁静的小镇。
顾休盘坐在宗祠中央,此时他上身裸露,无数条黑虫争先恐后地朝他小腹汇聚,整个宗祠内外皆是密密麻麻的残躯。
一颗颗狰狞惊恐头颅叠落,如瀑般的血水缓缓流动,在残阳下更显猩红。
地上的浓稠血水似乎受到了牵引开始向顾休流动,这场景犹似鬼怪小说中的某种献祭仪式。
那被汇聚在腹部的虫子竟然有条不紊围成一圈又一圈,犹如那大树年轮一样。
血水从四面八方流到顾休脚下,而后有灵般不断注入他的腹部。
此刻小腹上一圈圈的虫轮贪婪地吞噬着。
顾休猛地睁开双目,双瞳中遍布红血丝,他忍着无边痛苦仰天轻笑。
那笑声像是从牙缝中一点点挤出来一样。
“吞吧吞吧,吞了这些血食你们就该老老实实的,别再吞我灵气了。”
血液源源不断,虫轮像是听懂了顾休的话语开始不断缩小,最终变成巴掌大小。
沉寂的宗祠内忽然传出一道嘹亮嘶鸣,正如那夏日蝉鸣绵长刺耳。
一股灵气激荡,顾休缓缓起身,他双目通红浑身血气磅礴,一声声高亢蝉鸣在他耳中,在他神魂深处接连响起。
“砰”地一声,顾休双膝驻地,口鼻中不断有血红色气体喷出,他双手抱着头十指插入发丝之中,一双瞳孔逐渐涣散。
“嘿嘿,还不够,”顾休蓦然抬头,嘴角咧开眼珠子在眼眶里反复转动,“嘿嘿,不够,吃……吃光……”
当最后一抹残阳落入深山。
一脚将地上的头颅踩得稀烂,顾休发疯一样跑了出去。
……
……
黑暗笼罩大地,整个小镇陷入一片死寂。
镇外的牌坊下,顾休木然地盯着远方,他上身赤裸,光着脚,一道道黑褐色诡异纹路在他身上闪烁着红芒。
那是虫子游曳留下来的痕迹。
小腹部位那原本的虫轮已经越变越小,顾休能清晰的感受到,它们在互相吞噬。
直到红芒消散,诡异纹路渐渐隐于皮下,它们才彻底归于平静。
茫然的顾休回过神,苍白脸庞在月光下更加寒彻,身后整个小镇遍布死气再无一人存活。
下一刻,顾休骤然而动开始奔走,前面在黑暗下的高山轮廓,像是一只只张开大口的凶兽等待着猎物来临。
……
高山茂密,有一破败山洞,是顾休早些年上山时避雨所寻。
一路上山,来到山洞前,顾休停下奔走的身形,身上被荆棘划出数道伤口,他仿佛没知觉一般,抬脚钻进洞中。
原本漆黑一片的山洞在顾休进来后亮起昏黄光亮。
山洞不大,仅有一堆茅草垫出的简陋床铺。
顾休拖着沉重的身躯轰然倒在茅草堆上。
草堆另一边,有具枯如干木的尸身靠在石壁上,看不出年龄与模样。
倏地,一道魂体从枯尸中飞出,这道魂影约莫半百年岁,看上去萎靡不振仿佛风一吹就能散去。
徐子期看着躺在茅草堆上的少年,不由重重一叹。
“娃啊,你还是踏出了这一步啊!”
看着少年,徐子期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昔年,他如顾休一样生在安国一个偏居一隅的小村落,机缘巧合下得到仙门测试名额,奈何灵根太废入不了那仙门。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徐子期心灰意冷之时恰巧有位散修路过,见他灵根还算凑合便收为了弟子。
就这样师徒俩相依为命,在众多散修聚集之地寻了个安身之所。
然,修仙难,散修更难,没有宗门庇护,师徒二人整日在惶惶不安中度过。
直到徐子期踏入炼气七层的时候,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师父因与人抢夺机缘被杀。
从此徐子期一个人在修仙界摸爬滚打,原本废灵根的他根本无法筑基,好在还算有些机缘,在寿元所剩无多时成功筑基。
筑基之后,徐子期没了当初那股子冲劲,反倒是厌倦了修仙界的打打杀杀,选择退隐修仙界,回到世俗娶妻生子做了个小富翁。
原本徐子期以为这种平淡的世俗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寿元消磨殆尽。
可是,平静的生活却因其子徐凡之死被打破。
独子徐凡并无灵根,徐子期倒也欣喜想着儿子能平平凡凡一生就好,便取其凡字。
但少年徐凡生而不凡,虽无灵根然则武道奇才也,世俗武功一眼即会;他年少轻狂不顾父亲反对仗剑入江湖,尚未及冠就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
后来安国新帝登基,荒淫无度不问朝政,邻国赵国趁机发动战争侵占安国边境。
少年徐凡一腔热血,在成名之际毅然决然离开江湖转战沙场。
仅用五年就在军中立下无可匹敌的威望,先后从边军斥候,伍长,什长,都尉,校尉,再到将军,一路光速升迁。
不过双十年岁就能在金銮殿上占据一席之位,在安国史上可谓是前无古人,被安国百姓称为白虎星君降世。
可惜,徐凡年轻气盛性子又直,在朝堂之上怒怼众大臣惹人记恨。
两国停战后,新帝畏惧徐凡军中威望,恰逢安国江湖动荡,几个位高权重的文臣设计,让徐凡带兵马踏江湖,徐凡帐下兵士大多都是江湖草莽,如此一来必然分崩离析。
然,徐凡宁愿违抗圣旨也不将屠刀面向安国人。
如此,新帝抓住机会以大不敬治其罪,诛灭其九族。
徐子期在得知独子于宫门外惨死后,目眦欲裂,怒发冲冠。
他安顿好家眷,提起了那柄封存许多年的法剑。
不顾修仙界正道联盟定下的规则,一路杀上安国京都。
可是,徐子期怎么也想不到,凡人国度的安国京都却有数名筑基供奉。
来自正道宗门供奉,他们亲自制定修士不得参与凡俗一切事物的规则,却显得那么可笑。
徐子期被数位筑基修士围攻,用尽底牌,法器尽碎,靠着以往留下来的机缘才逃过一命。
但是,逃到这里时伤势加重不得已藏匿在这破洞里。
直到遇到那位躲雨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