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落定
外出所需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久许多，首先是书店老板用了半小时才翻找出那本几乎无人问津的旧书；然后是咖啡厅门前排起了长队，听前面的人说今天是打折日，而且他们家的面包非常美味，因此吸引了很多人来购买。幸好我买到了老板要的东西，稍微晚来十几分钟的话面包就卖空了。
我疲惫地从外面赶回来时，陈冬已经做好了晚餐，满屋飘散着松露鸡汤的香味。老板坐在餐椅上摆动双脚，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我将她要的书和点心递过去：“任务完成了领导。”
她喜滋滋地捧过书，爱不释手地摸了摸：“不错，就是这本，我想要很久了。幸好那家店有卖。”
将书放好后她将装有面包的袋子递给陈冬：“过几天早餐吃它吧，配一些炒蛋和香肠什么的。”
“好的。”
在用餐时，我担心地问：“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她正啃着鸡腿的骨头：“唔唔，已经好很多了，而且能看到你和陈姐真的很开心。”
“那就好，千万不要勉强。”
“忘记和你讲了，今天你走之后有个客人预约了后天的咨询。”柳鸿雪说，“我还没想好那天要穿什么衣服见客人呢。”
陈冬这时发话道：“上个月您定制的六条裙子明天就会到，您可以试试新衣服。”
“对哦！我忘了这件事，多谢啦陈姐！”她灿烂地笑着说。
用餐之后，我接到了孟雨晨的视频电话。她先是问候了老板的身体状况，得知她已经恢复，表示祝福。
“我们正在审讯抓到的犯人，如你所推理的那样，枝明春是主犯，他隶属于一个a国情报部门，以慈善名义开展抑郁症药物研究，选择赵倩是因为赵倩是该领域最先进的研究专家。他以读博士为名成为她的徒弟，并用金钱诱使赵倩走上了犯罪道路。宁嘉瑶是他的手下安德森杀死的，他是个退役特种兵，能潜水很长时间，穿上伪装服之后看起来和水鬼似的。赵倩被杀的原因确实如你所说，是一个误会引发的做贼心虚，因此他派曾在缅甸接单的狙击手阿洪杀死了她。”
听到这里我不住佩服柳鸿雪的推理：“老板您真了不起，这么复杂的案子您就凭我叙述就知道凶手，不是一般人！”
“谢谢你，不过你也很厉害，没有你的话，阿洪会逃走的。”她说。
我趁机把疑问问出来：“姐，阿洪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封锁了那个房间吗？”
孟雨晨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们制定计划之前反复和房东确认过，他们的确住在301，里面也确实只有两个人常住。但是其实房东年纪大了，最近这段时间都是他女儿负责管理房客。而刚才他女儿才联系我们说，那栋楼有两个单元都是他们家的，301的业主曾经问过她有没有空房给他朋友住，于是她把隔壁单元的102出租给他了。这件事老爷子根本不知道，所以我们才差点让罪犯逃跑。真是无语了，幸好你在，小沈，我已经在给你申二等功了。”
“啊这……”我也被这种意外状况弄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建议孟姐下次问线索多问几个人。
“不管怎样，案子圆满解决了，对大家都是好事。”柳鸿雪说，“有时间一起庆祝一下吧，吃个火锅？”
“好啊好啊！我叫上老李他们，把局长也请来吧！”孟雨晨对“火锅”俩字反应很大，肯定很久没吃了，兴奋得很。
我也附和：“行，这周末我们去吃吧！我把我爸叫去。”
“不许反悔听见没有！”孟姐哈哈笑着说，然后便挂断了视频通话。
我心情很好，挂断电话后打算去别墅花园散步，老板见状也跟了上来。陈姐特意准备了一顶宽沿草帽为她遮挡风沙，衬得她越发娇小玲珑。
陈冬照顾花草的手艺相当不错，即使是濒死的植物也能救活，堪称神医。然而我曾经问过她秘诀是什么，她却说没什么秘诀，“定期浇水换土就行，很简单啊！”
瞧瞧这凡尔赛。
花园里种满了绣球、藤本月季、玫瑰和天竺葵之类的赏花植物。由于是夏末秋初，这些植物有的都凋谢了，但总体来看还是赏心悦目。
柳鸿雪很喜欢花，她选好角度拍摄了一些图片，准备用作油画的参考。我站在一旁帮她找花的角度，还被玫瑰刺扎了一下。
忽然，老板的手机响了，她的表情瞬间从喜悦转为凝重，手机铃声响了三遍后，她才接起电话。
来电的应该是她的熟人，我朝她比了个回屋的手势，我可没低情商到旁听老板的电话。
过了五分钟，柳鸿雪从外面回来了，神色冷淡，好像和刚才的人闹了不愉快。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毕竟我也不清楚他们谈了什么，只能把一盒零食递过去：
“……整点薯条吧老板。”
她接过去吃了起来。等到一盒见底，她擦擦手，犹豫地开口：“我爷爷给我打电话了。”
我一惊，那位我爹万分敬仰的大人物打电话了？“你爷爷有什么事吗？”
“医生告诉了他我发病的消息，所以他打电话过来确认情况。”柳鸿雪轻声说道，“他数落我，为什么这么大还不能照顾自己。而且他还发现了我在九龙做占卜师的事情，他说我和我妈妈一样沉迷封建迷信，简直不可理喻，叫我赶紧京城好好上班，别再做错事了。”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理解他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根本无法理解目前老板的心理，我甚至无法判断她是否伤心——毕竟医生说她感觉不到这种情感，可这样的话，她现在感觉到的是什么？愤怒？我没学过心理学，对此一无所知。
“长辈可能都是那样吧。”我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不知道别人的长辈是不是这样。从小长于深宅的我一度以为所有人的家庭都像我一样复杂，而当我读高中时，我才第一次看到普通家庭是怎样相处的。原来真的有不在乎孩子成绩纯粹关心他的父母，真的有不需要在家里穿正装的家庭，真的有因为爱情在一起的夫妻……”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我那时才发现，我才是真正的异类，我的家人才是少数。我的同学羡慕我、嫉妒我，殊不知我也向往他们的生活。”
好吧，现在我明白为何她总是在家里穿那些精致的裙子了，原来是从小抓起的。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幸运和不幸，只要你坦然接受发生的一切，将所有自己能做到的都做好，你就会幸福。”我说，“老板你挺有天赋的，你非常优秀，我觉得你一定会快乐起来的。”
“我从未感觉过痛苦和不幸，只是觉得人世冷暖不过如此。”柳鸿雪笑着说，“谢谢你安慰我，或许你忘记我是精神病人了吧？”
“呃……哈哈。”我挠挠头，把这个问题糊弄了过去。
老板有时还是挺可怕的，但笑着说自己是精神病人的老板……好像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