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玉片片
“没……没事儿……”张奇迹说，转身拉着张茂要走。
“来，来，进来啊。”老太太喊道，嘶哑的嗓音里带着凄凉，“我这……来帮我看看，我火柴找不见了，来，来，帮我看看啊。”
张奇迹转回头，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往前摸着往前走，她的眼睛不知道生了什么毛病，变成了白色的，看样子什么也看不见了。
张茂看着老太太也有点儿害怕。“咱走吧。”张茂低声对张奇迹说。
张奇迹有些犹豫。
“谁啊？是二小吗？”老太太问，“进来啊。”
张奇迹转回身，迈步进了院子里，大狼狗跟在张奇迹身后也走进去，大狼狗脖子上的绳子在张茂手上，张茂跟在最后走进院子。
“奶奶。”张奇迹快走到老太太跟前的时候，叫了一声。
老太太也停住脚步，思量了一会儿，想不出是谁：“谁啊？我听不出来啊。”
“俺不是这村儿的。”张奇迹说。
“哦。”老太太突然失落下来，眼睛里虽然空洞洞的，但脸上的神情还是看得出，“我还寻思俺二小来了呢。”
“奶奶……”张奇迹不知道说什么，“家里有老铜钱儿没有？俺收。”
“哦，收老物件儿的啊，我这家里就我自己了，屋里没啥了。”老太太说，“你多大了？我咋听着像娃娃？”
“上二年级了……”张奇迹觉得有点儿尴尬，指了指张茂，“他上四年级。”
“这么小就出来挣钱来了？”老太太嘀咕，“你们忙吧，忙吧。”老太太说完挪着小脚转身要往屋里走。
“奶奶，你不是火柴找不着了？”张奇迹说，“要不俺帮你找找吧。”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说：“行，行，那敢情好。”
张茂把狗拴在香椿树上，和张奇迹跟着老太太往屋里走。
“我这就一个人过，屋里穷啊，啥也没有。”老太太边走边絮叨着，“就剩卖破烂儿的家什了。”
一开始，张奇迹只是听着，他知道老人都爱絮叨，一会儿才明白，老太太看不见，是怕他们偷她东西。
屋子里冰冷冷的，觉着比外面还冷，没点灯，黑黢黢的。
“我想点炉子，火柴找不见了啊，摸了一上午了，也没摸见在哪里。”老太太说着走到屋子中间炉子旁，用拐棍敲了敲炉子，“好孩子，来，看看火柴是掉哪里了？”
“开会儿灯啊？奶奶。”张奇迹征求老太太的同意。张奇迹奶奶家也不常开灯，总是怕费电。
“哦，忘了，拉绳在门边上。”老太太指了指门口，“我这瞎了把别人也当瞎子了。”
张奇迹在门边拉开了灯，房梁上的小灯泡还没鸡蛋大，昏黄昏黄的。
屋子就一个通间，既是正堂也当卧室，一张破床靠墙放着，床上被窝破破烂烂的，床边一张烂木头桌子，桌子上乱七八糟地堆着锅碗瓢盆和油盐啥的，正堂大桌条案上供着一尊神像，神像上已经落满了灰尘。
张奇迹和张茂在炉子边找了一圈，没找见火柴。
“没有啊，奶奶。”张奇迹有些失望。
“桌子上有吗？好孩子，麻烦再看看。”老太太指了指床边那张烂木头桌子，很过意不去的样子，“我这也没烧热水，不能给恁倒杯水喝。”
“俺不喝。”张奇迹和张茂忙说，在烂木头桌子上找了一阵，张茂在油罐子旁边找到了火柴盒。
“找到了。”张茂说，晃了晃火柴盒，里面剩了没几根，稀拉拉地响着。
点炉子张奇迹是个好手，毕竟在学校是“火炉长”，拿了火柴，从炉子旁铁桶里找出玉米皮子、玉米核核，三下五除二就点着了炉子，添上了炭。张茂从门边水缸里凿了冰灌满烧水壶放到炉子上。
“行了，奶奶，一会儿就暖和了。”张奇迹在身上擦着脏手。
“好孩子，好孩子。”老太太伸手摸摸张奇迹，又摸摸张茂，“坐下歇会儿，看看凳子在哪里，烧开水洗洗手，喝点水。”
“俺不坐了。”张奇迹看看张茂，说，“俺出去再逛逛去。”
“哦哦。”老太太说，“你说我这连个糖块块也没有，还没谢谢你们。”
“不吃不吃，牙都吃坏嘞。”张奇迹说，“俺走了。”
“慢走慢走，我送你们。”老太太说着，挪着脚步往门口走。
“不用送嘞。”张奇迹说，“你看着炉子吧。”
“好好，太谢谢你们喽。”老太太说着，斜着脖子望着门口。
张奇迹出门前把灯又给老太太关了，出了屋子牵了狗往大门走，走到大门口，老太太又叫住了他们。
“好孩子，我这好像还有点儿老东西。”老太太头探在门口，“你们要不回来看看。”
“老铜钱儿吗？奶奶。”张奇迹问。
“不知道还有啥。”老太太说，“多少年嘞，俺嫁过来的时候俺娘给俺的。”
“行啊，俺给你看看。”张奇迹一听，心里挺好奇。
张奇迹和张茂返回屋里，老太太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木头箱子。
“都在这里头呢。”老太太用枯干的手抹着箱子上的灰，“你们看看有啥能要的东西就拿走嘛。”
张奇迹打开木箱子，里面老鼠都做了窝了，除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旧物件，还有破布棉絮啥的，翻了翻，箱子底下边边上是被老鼠掏了个洞。
“奶奶，这里边没有铜钱儿。”张奇迹说，手里拿着一个刻着蝴蝶的玉片片看着，又放回去，张茂又给捡到手里。
“这也能卖钱的吧？你脖子戴的那个东西货郎还想要嘞。”张茂拿着蝴蝶玉片片对张奇迹说，“这也是那东西，玉石的嘛。”
“也是哦，你不说俺还给忘了。”张奇迹说，敲了下脑袋，从张茂手里拿过玉片片，递到老太太手里，“这个俺给你收了嘛。”
“好，有用就拿走。”老太太坐在旁边的板凳上，把玉片片递回张奇迹手上。
张奇迹有点儿犯了难，要收铜钱儿来之前他就想着就按一毛一个收，这玉片片他也不知道给多少钱。
“这咋收？”张奇迹问张茂，“给奶奶多少钱嘛？”
“我咋知道？”张茂说，“你不是卖给货郎子好几回东西了吗？他没给你说过？”
“卖的都是铜钱儿嘛。”张奇迹说，“没卖过这东西。”
“不要钱不要钱。”老太太听着张奇迹和张茂的话，忙说道，“你们要的就拿走，我都快死了，留着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