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回魂夜·二
杨三牧听完仁丹的话,正踌躇着要不要把关于“干舅舅”的事情告诉大家。因为他第一次发现“干舅舅”的时候,“干舅舅”就拜托过杨三牧帮它保密自己的事。
“干舅舅”似乎只是路过这里,并不打算久待。而杨三牧之所以先前会带华花去找“干舅舅”,也纯粹是因为一开始就是“干舅舅”先让杨三牧去留意最近来村里的可疑人员的。
但眼下仁丹肯定知道了能通过小鹅崽来叫杨三牧的“干舅舅”一定不是普通角色,杨三牧扪心自问: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一定会去想办法摸摸“干舅舅”的底。
一番思索后,当杨三牧再次抬眼对上了仁丹的眼睛时,他像犯了错的小朋友一样喃喃道:
“‘干舅舅’找我的话,我可能要去一趟,只是如果你们要跟来的话···我···”
仁丹似乎知道杨三牧的顾虑,她摇了摇头,反问道:
“‘干舅舅’不是人吧?它也是刚来没多久吧?”
“仁丹师傅你都知道了?”
杨三牧有些吃惊,正欲再问,却见仁丹又摇了摇头,她望着“干舅舅”的所在方向,那是一片剪影颜色比夜空更深些的山林。
许久,她才继续开口说道:
“我来这里的时候,沿途发现了一些老朽的枯树竟生出了嫩枝,而且那些嫩枝并不向阳。”
说着,仁丹转头对上杨三牧有些闪躲的眼神,安慰他道:
“你如果不愿意说的话也没什么,毕竟嫩芽代表的,是最原始的初生力量,能让它们追逐的,一定不会是害你的东西。
既然‘干舅舅’叫你了,那你快去吧,需要我们陪你么?”
杨三牧听完仁丹的话觉得心里的负担轻了很多,就连吸气的时候似乎都能多摄入一些氧气了。他又回头看了看那片蜷缩在黑暗里的山林,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于是,杨三牧转过身来,对着眼前的三人认真地点了点头。
此刻华花终于不再蹦跶,她累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边叫边嚎的缘故,现下,她的右腹部有些抽疼。
郎月白看准华花叉腰歇息的时机,快速地把手伸进了华花肚子前面的卫衣口袋。他使用了偷取骨渣时的转腕技巧,就那么轻轻地一带——
那只小鹅崽就被郎月白两指夹住脖子,从华花的卫衣口袋里拽了出来。
但那只鹅崽已经不再叫着“干舅舅”了,事实上,它从华花开始蹦跶时就没再吭声了。郎月白夹着它的脖子,用大拇指拨了拨小鹅崽的头,随后叹息道:
“花花,你把小鹅给颠晕了。”
华花调整了一下气息,刚勉强缓了过来就听见郎月白的叹息,她摇头表示不服,但是一时还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一旁的仁丹看了眼晕乎乎的小鹅,她给出了权威诊断后的结论:
“鹅崽儿快被吵死了。”
华花闻言头摇得更厉害了,她喘着粗气说道:
“那我们快走吧,既然是‘干舅舅’托小鹅来传话的,那它一定有办法把小鹅给救回来,我们还等什么呢?”
华花的话正中杨三牧的下怀,他刚好不敢一个人去找“干舅舅”。
郎月白一看,眼下要去的人数已经占了多半,也就只好把小鹅朝杨三牧那儿一丢,同时抬脚准备向山里走去。
可他刚迈两步,杨三牧就拦住了他。
虽然杨三牧去找过“干舅舅”,但是他每次去找“干舅舅”都是一路打听着去的,“干舅舅”并不是一直待在原地。
眼下杨三牧吃了仁丹新调的药,他根本无法与植物们沟通。杨三牧把情况告诉了面前三人,并建议道:
“不如,我们先去郎月白家吧,等这次的药劲儿过去,咱们再去找‘干舅舅’好了。”
但仁丹摇了摇头,反问道:
“‘干舅舅’以前用这种方式联系过你么?如果这次它的行为很反常的话,搞不好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反正郎月白姑父的回魂夜在今晚,我们还有时间。所以,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去找‘干舅舅’。
至于药劲儿嘛···反正这鹅崽儿也要死不死的了,干脆直接送它一程,这样你就能听见了。”
仁丹的这个提议华花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正当她想为小鹅的生命争取下时,她隐隐发现远处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于是,她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拦在了仁丹伸去拿小鹅的手前。
当然,注意到远处山林里有异动的不止华花,一直关注着华花的郎月白也发现了。他在华花表情定格的同时就抬眼顺着她的目光找了过去。
结果他果然看见了有个东西在山顶上移动,那个东西摇晃的身影刚巧在山林轮廓的边缘。于是郎月白朝杨三牧抬了下眉毛,示意他关掉手电。
当四周归于一片黑暗时,夜空就变得明亮了。因此,远山的轮廓也变得清晰了,众人默默地注视着异动传来的方向。
渐渐地,他们发现这异动是树林抖动发出的动静。
有什么东西正向着他们的方向奔来,它先前在山顶,现在已经开始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下山了。
“不会是我们大吼大叫招来了什么猛兽吧?”
华花有些害怕,她咽了口唾沫紧张道。
“不会的,这么大的动静,这些林子里又没有熊什么的。好像是···是一棵树滚下来了!对,是一棵树,虽然树林子里‘唰唰的’,但确实只有一棵树在动!”
郎月白又定睛看了看,确信道。
「树!难不成是“干舅舅”?」
这样想着,华花激动地朝杨三牧望去。谁知杨三牧也正望着华花,他见华花与自己对视了,便摇摇头,提前开口颤抖道:
“‘干舅舅’是棵绞杀榕,这棵树···品种不对啊!”
一旁的仁丹一直没说话,她感受到了从远处山林中翻涌而来的土腥气,这味道里还掺杂了一股霸道的酸味。
这是鬼的气味!
“跑!”
仁丹说完,拉起了离她最近的华花,头也不回地向着杨三牧家的方向跑回去。
郎月白的运动细胞不发达,对于这棵树带来的危险感知度也不如另外几人敏锐,他还是努力望着那棵晃动着奔走的树。
他想要看清,一棵树到底是怎样才能奔如疾风。
当杨三牧发现他掉队时,郎月白已经距离他们超过50米了。杨三牧无奈,只好回头去拉他,而郎月白被杨三牧拽走时,他终于看清了那棵树的模样···
等郎月白二人好不容易跑回到杨三牧家附近,却发现杨三牧家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开门啊!花花我还没死啊!!!”
郎月白见状开始嚎叫,并死命地敲着门。深夜中,他们身后那稀稀疏疏的树叶摩擦声让人听不出远近,郎月白开始切实地感觉到害怕了,他敲门的频率变得更快了。
“花花啊!!!——”
门内终于传来了动静,是仁丹有些不耐烦地声音,她轻呵道:
“从墙头翻进来!我在门后面拦了一道障,给你们开门就破了。”
闻言,郎月白的目光往墙头一扫,准备找一个合适的突破点。但是杨三牧更加熟门熟路,他看准墙头蹲着的小肥猫,又顺势扯了一把旁边的三角梅,借着力朝小猫扑去。
华花也正看着墙头的小肥猫,她此时腹部依旧抽疼,还没喘过来气。
突然,她视野中的小猫起来了!不是小猫站了起来,而是它被杨三牧顶了起来。
“花花姐姐,帮我一把好么?”
杨三牧把手尽量朝着华花伸去,可还没等华花过去,杨三牧便连着他的小猫一起被推了进来。
“落地没?快拉我进来啊!”
墙外,郎月白都快急破音了。
终于,几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再次坐在了杨三牧家的客厅当中。郎月白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感叹道:
“累死我了,哎呀杨三牧,还好你妈今天下午听劝走了,不然她不得吓死啊?”
杨三牧点点头,附和道:
“是啊,但是我妈出了这房子,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仁丹师傅?”
仁丹正提起鼻子到处嗅,她每次闻到鬼的气味后,总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幻觉,她分不清那气味有没有跟过来。
「可惜杨三牧家又只有一只猫。」
仁丹心里着急,她提着鼻子不断在屋里走来走去,所以一时没听见杨三牧的询问。
杨三牧见状,也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仁丹。随后,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准备给众人泡一壶热茶定定神。
但是他一看,便发现客厅烧水用的小电磁炉上,搁着一个不属于自己家里的白色线手套。
“花花姐姐,这是你们的东西么?坏了!”
杨三牧提起那个手套的一角,感觉到了手套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他正要递回给华花,就摸到了手套底部传来的一阵滚烫。
杨三牧还以为是自己忘记关掉电磁炉的原因,他暗道不好,急忙把手悬在电磁炉的上方,想要试试电磁炉的温度。
没想到,杨三牧并没有感受到意料当中应该从电磁炉上传来的热浪。
“嗯?”
他疑惑了一下,干脆把手掌覆在了电磁炉上。
「凉的?」
杨三牧一愣,下意识地把手握回了那只手套上。华花和郎月白见状更是一愣,他们同时脸色一变。
“诶?花花姐姐,你们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怎么在发烫?”
在杨三牧好奇的目光中,郎月白缓和了脸色,并尴尬地开口了:
“咳咳,那个,你不说我都忘了,就是···是我姑爹。”
不好的脸色从郎月白的脸上消退,转而爬到了杨三牧的脸上。杨三牧回忆着刚才手中传来的温度,胃里不禁有些恶心。
正当他纠结这个手套应该往哪儿丢时,仁丹一把便从杨三牧手中抢过了郎月白他姑父。
仁丹打开手套一看,里面躺着一块颜色复杂的骨渣,其中一抹如霉变般的深绿显得尤为扎眼。
仁丹眉头一皱,说道:
“这是你姑父?他的骨头怎么烧出来是绿色的?”
郎月白耸耸肩,带着同样不解的语气说:
“不知道啊,说不定是他吃了什么奇怪的保健品,他活着的时候还挺喜欢吃保健品的。”
仁丹听后摇摇头,却没再说什么。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这块骨渣越来越烫了,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回魂夜起异变的尸骨。
突然,仁丹想到了什么,她抬头看了一眼设在杨三牧家大门处的粗盐障,随后转头问向郎月白道:
“你姑父是怎么死的?”
这一下,还真把郎月白问住了,他只知道自己的姑父是意外身亡,至于怎么死的···
他努力回想着只瞟过一眼的死亡证明,道:
“是在野林子里被割胶工人发现的,他好像是从高处失足了,全身骨折的地方不少。
还有就是···就是···哦!对了,
还有就是他的一些挫伤有生活痕迹!他没有当场摔死,他是过了段时间才死的。可能是挣扎着顺着河边爬了一段路。
反正,最后他的尸体是在山里的小河沟里,被取水的割胶工人发现的。”
仁丹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她隔着线手套摩挲着那块骨渣,喃喃道:
“原来是这样···”
就在众人沉默着思考时,一直蹲在杨三牧脚边的小肥猫猛地朝着大门口看去,甚至还立起了耳朵。
众人一见它的模样忍不住心里一震,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出声。
“什么?”
突然杨三牧开口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
“什么什么?你干什么?”
郎月白被他搞得有点莫名其妙。看见他们的反应,杨三牧脸都白了,他颤声道:
“你们没听见么?有人在叫门。”
“啊···别说了,我真的害怕。”
华花被吓到了,她抱着自己的肩膀,努力缩起了身子。
杨三牧咽了口唾沫,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刚才郎月白扔给他的小鹅崽。那小鹅崽不出杨三牧的所料,果然已经死了。
仁丹也看见了那死掉的小鹅,她对着杨三牧轻声说:
“没事,那鹅崽儿死了,你能听到那棵树说话也正常。不过你放心,我在门口设了障,它进不来。”
但是杨三牧并没有因为仁丹的安慰而放松,他凝神又听了一会儿,脸色变得更差了。他抬眼看着仁丹急切道:
“不对!三角梅说,门外站着的,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