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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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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绝门内,温素根本不知道姜景华为了护佑他做了什么。几日来,他思绪不宁,休息也不好。担心司常鉴的人,拿不到东西和人,会再次攻上山门。

    苏音音罚了柳思提二十戒鞭,入塔反省。柳思提并没有怨言,他望着满目疮痍的师门,独自一人走进了塔的最高层,他的背部还隐隐作痛,那是鞭笞留下的痕迹。身体能痛,说明他还活着。那些死去的弟子再也感受不到了。

    秦裳的闺房内,气氛一度紧张。瘫在床上的秦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守了自己很多天的邱念禾说道:“我想吃桃酥,你能帮我买点吗?”

    邱念禾并未多想,赶忙起身,说道:“你终于想吃东西了,等我,我马上去买。”

    秦裳在邱念禾出房门那刻,用头拱翻床头的药碗,药碗坠地,碎裂成片。她挪动身体,像条毛毛虫一样,摔落下床,将脖子凑到一块碎片上。

    邱念禾突然冲入,使出浑身力气一把将秦裳抱进怀里,阻止了她极端的行为。他的声音因害怕而颤抖道:“秦裳,我不能失去你,我们成亲吧。”

    秦裳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看着邱念禾,心中满是绝望:“你与我成亲?是因为我是个废人,同情我吗?”

    邱念禾解释道:“不是,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我怕贸然提亲吓到你,一直不敢对你明说。现在,比起那些莫须有的担忧,我更怕失去你。你放心,成亲的礼节一样不会少,我会告知爹娘,先去准备三媒六聘,再择个良辰吉日,到时,我们就搬到山下的新宅住,如果你想师父了,我随时带你回师门。”

    如果是没有受伤的秦裳,或许会考虑邱念禾,可她现在不能,她如果答应了,以后将会毫无尊严的活着。到时,她只能躺在床上,等着邱念禾为她擦拭身体,等着邱念禾喂她一口饭,喂她一口水。她有知觉,她能感知邱念禾触碰她的每一寸肌肤,所以,她不愿意把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模样,展现在一个对自己有爱意的人面前。与其这样活着,不如去死。

    邱念禾还想再解释。被秦裳打断了,她说道:“你先出去,让我好好想想。”

    邱念禾不放心的说道:“你答应我不寻死,我就出去。”

    秦裳敷衍道:“嗯。”

    邱念禾出了房门,还是不放心。他倚坐在门边,听着屋内的动静。

    司常鉴这边,鹿迦述拿着顾青君的画像,站在司常鉴大门口。他的目光在那群死尸中搜寻着,寻找一个身材样貌与画中人相似的人选。终于,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目标,尸首静静躺在地上,仿佛是命运为鹿迦述准备好的棋子。他迅速而熟练地运用易容术,将那冰冷的尸体改头换面,化成了顾青君的模样。

    宋诲也没闲着。在幽静的藏书阁里,手执笔墨,专注地仿造着两本神书。他的眉头紧锁,每一次笔触都显得极其谨慎。墨香在空气中弥漫,宋诲的呼吸与之融为一体,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

    纪蒙叫来秦虎,交代了任务的每一步。首先秦虎在江湖中放出风声,声称神书藏在司常鉴的藏书阁。同时,派几个武功不是特别好的守在藏书阁,若有人来抢,全力抵抗就好。

    其次,再派出暗卫守在各处,如果有人或者门派“成功”抢走神书。暗中打听清楚哪个人哪个门派就好。

    最后,找个人乔装打扮,声称他无意撞破有人练神书,遭对方追杀。

    剩下的就让那帮江湖人去抢吧。

    纪蒙交代完了过后,直接进了宫。他未等君上先治司常鉴办事不力的罪名,先将计划托了出去。

    纪蒙以退为进道:“神书一书,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确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去抢顾青君手中的神书时,没想过顾青君提前将消息放了出去,导致神书问世,不过,属下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另一件事是,属下当时一心为了保全君上颜面,手中没掌握好力道,不小心杀了顾青君。请君上责罚。”

    坐在竹帘后面的君上冰冷的说道:“人死了就死了吧。神书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纪蒙道:“神书问世,可世人皆不知神书之名,也不知君上要这本神书。那么,顾斐和凌来书就是谋反,这是不争的事实。属下将神书仿制一本出来,真的交由君上保管。至于假的,由着江湖人去争去抢,那些不知情的人,只觉得是抢到手的人,想独吞罢了。”

    君上道:“好,你去办吧,妥当些,这次不要再出差错了。”

    纪蒙出了大殿后,竹帘后的君上立刻瘫软在了君位上。

    身旁的邓大内监,谄媚的说道:“君上,喝药了。”

    君上立马将药一饮而尽,然后瞪着邓大内监,眼神恨不得要将邓大内监千刀万剐,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杀了邓大内监,就会失去解药,他这个君上也就到头了。

    姜景华将簪子放在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存放好之后。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一夜无梦,睡到天大亮。他醒来时,阳光已透过窗棂洒满整个房间。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身体的疲惫正在逐渐退散。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春色渐渐苏醒,慵懒的伸了伸手臂。

    “少掌司,现在用早膳吗?”阿荜听到屋内的动静,敲了敲门,询问道。

    “你把早饭送去大师兄那吧,我和他一起吃。”姜景华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少掌司,郢司大人刚刚出去了,不在司里。”阿荜回答道。

    “二师兄和三师兄呢,回来了吗?”姜景华边说边打开房门,一身白色里衣,遮掩不住线条分明的身材,腰间若隐若现的黑色麒麟,是他少掌司的身份刺青。半敞开的衣领,隐约能看到紧贴着锁骨下方有两条长三寸左右的疤痕。

    阿荜是专门负责照顾姜景华起居的。她熟练的打开衣柜,挑选了一身暗红色的衬衣和深蓝色的外衣。双手捧着候在一旁,回答刚才姜景华的问话:“二师兄去了藏书阁,三师兄去了尸房,还特意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扰,尤其是少掌司。”

    姜景华嗯了一句,重新系好里衣的带子,再将衣衫一件件套在身上。最后用一根粗大的腰带包裹在腰上。

    阿荜替姜景华整理着衣衫,说道:“少掌司,今年的衣服又要重新做了。衣服下摆短了,腰身也过于肥大了。还有袖子这里,也短了。”

    姜景华看了一眼衣服,他问道:“我来司的时候,身上穿的那件棕色的,你还替我补过了。把那件找出来吧。”

    阿荜不解的问道:“少掌司,怎么想起那件衣服了?”

    姜景华道:“一会我出去一趟,必须穿那件衣服。”

    阿荜虽不理解,还是从箱子里找出了衣服:“衣服小奴洗过了,但是上面的一些血迹还是很明显。少掌司,如果去执行任务,还是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姜景华道:“不用了,就穿它。”

    时隔多年,当姜景华再次穿上这件衣服,心境都变得不一样了。这件衣服是他父亲邵天罡放他走的时候,怕他冻死,好心送了一件衣服。

    姜景华是那种骨架很小的人,加上长期练武,身材看上去很单薄 。关进水牢的那几天,没吃没喝,导致身材更单薄的如纸一般。邵天罡随手扔他的衣服,他一直拿来当被子。

    既然,要与父亲做个了断。自然要穿父亲送的衣服了。

    虽然现在的姜景华没那么单薄了,但宽大的棕色衣衫,被他用腰带愣是缠了三圈,才不至于松松垮垮。

    姜景华吩咐道:“阿荜,把早饭端来吧。”

    阿荜道:“是,少掌司。”

    姜景华从床下面拉出一个箱子,箱子许久没有动过,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土和蜘蛛网。他打开箱子,拿出黑布裹着的物件。他用手卷着衣袖拂去表面的尘土,将黑布摊在桌子上,里面是数十根生了锈的针,这些都是从他伤口里取出来的。他修长的手指从左到右一一抚摸过去。似乎要将当年邵天罡对他的伤害刻进骨子里。

    “少掌司,吃早饭了。”阿荜端着早饭走了进来。看到桌子上的针后,问道:“少掌司,这些针生锈了,用不得了。您哪件衣服需要缝补,交给小奴就好了。”

    姜景华端起一碗白粥,舀起一勺送进嘴里,问道:“你还记得你之前问过我,身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吗?”

    “记得啊,那时,少掌司身受重伤,行动不便,所以掌司大人才会派我来照顾少掌司。小奴,印象中,少掌司是刀伤,和这些针有什么关系?”阿荜将一碟青菜推到了姜景华面前,示意他不要只喝白粥。

    姜景华像是诉说别人的故事一般,说道:“有个道士,说我煞气太重,会克死爹娘。然后,他就开始做法,用刀切开伤口,将针刺进入,再把伤口缝上。道士说如果是人,一定忍受不了。但是我身上有煞气,只能用这个办法。”

    “这一听就是假道士,简直拿人命当儿戏。少掌司的爹娘呢,难道就让那道士胡作非为,草菅人命?”阿荜对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掌司多了分心疼,心疼少掌司是怎么忍下来的,心疼少掌司的爹娘听从一个破道士的话对自己的孩子痛下杀手。

    姜景华摸了摸阿荜的头,笑中带着心酸,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么?”

    阿荜带着哭音道:“少掌司……”

    姜景华见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准备离开。似是想到什么,回过头对阿荜问道:“会酿酒吗?”

    阿荜有些错愕,慌乱下,摇头又点头。反倒弄懵了姜景华。

    姜景华道:“嗯?”

    阿荜反应过来姜景华的问题,忙说道:“会,少掌司,想喝那种?”

    姜景华想了下,说道:“我送人,不要太烈,最好有些花香。”

    阿荜道:“好,少掌司。小奴这就去。”

    姜景华提剑离开了司常鉴,他不打算去找邵天罡,而是再次回到了邵家庄,他只需把活着的消息放出去,一定会引得邵天罡自动现身。他坐在那根木架下,将剑鞘立在身旁,一手握剑,一手用布擦拭剑身。他的脚边放着来的路上顺手买的酒。

    邵天罡听闻姜景华尚存于世的消息,果然赶来邵家庄。他的面容,历来都是那般冷硬如石,当他目睹姜景华安然无恙地坐在木架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有些措手不及。他身披黑色长衫,脸庞棱角分明,一头灰白的长发随风飘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那一刻,他决定亲自手刃了姜景华。

    姜景华抬目凝视,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中却是一片冷静。他深知,今日之相遇,必将有一场生死较量。他缓缓站起身来,剑指地面,目光坚定而锐利。

    “你还敢回来!”邵天罡声音低沉,带着难掩的愤怒与复杂。

    姜景华淡然一笑,回应道:“为何不敢?邵家庄一仗,邵庄主应该与邵夫人死在一起的。我来,是成全你。不要让邵夫人九泉之下,等得太久。”

    邵天罡道:“你成全我?别忘了,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的每招每式,我都很清楚。上次,是我故意输招被你挟制,就是为了让你拿走天禅谱,然后借天下人的手杀了你。”

    姜景华被气笑了,他说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话语刚落,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紧张。邵天罡率先出手,掌风猛烈,势如破竹。

    然而,上一次姜景华不想落得个弑父的罪名,所以处处留了手。今日,他新仇旧仇一起算,何必再留手。他身形一动,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手中长剑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寒光,剑尖划过空气,带起一阵阵呼啸声。

    邵天罡完全没见过姜景华的招式,面对姜景华的攻势,他竟毫无招架之力。

    十招之内,战斗便已结束。邵天罡败在了姜景华手下,这一刻的他,面露难以置信之色,问道:“你何时武功高至如此境界?”

    姜景华收剑入鞘,目光平静如水,淡淡道:“拜你所赐。如果不是那场做法,我怎么有机会重塑筋脉?”

    邵天罡做最后的抵抗,说道:“我不信,你真敢杀我。”

    姜景华拿起剑对准邵天罡眉心的位置刺过来,在剑尖即将穿透邵天罡头颅时,他似乎看到了温素。

    温素不会同我这种杀父的魔鬼做朋友吧。姜景华心里想着。

    最终,他收回了剑,震散了邵天罡的内力,一颗毒药让邵天罡变得痴傻,再也不会透露神书半个字。

    他拿起酒坛子,这是邵天罡爱喝的酒,他原本打算杀了邵天罡后,倒在他的尸体上,现在人没死,他将酒坛子塞到邵天罡的手里扬长而去。

    邵天罡坐在地上,捧着姜景华塞过来的酒坛子,时而笑时而哭,然后拔掉红色的封酒塞子,抛向空中,闻了一下味道后,笑的合不拢嘴,然后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

    出了邵家庄的姜景华,眼角挂着泪,他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七绝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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