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之一
姜景华渐渐恢复神智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走到七绝山脚下。他给了自己一个解释：天禅谱已解决的事情，总得告知温素一声，否则不知情的温素万一杀回司常鉴，或者真的以为天禅谱在哪个门派手中，再度引起不必要的争夺。
他从山脚下的镇子上，买了些糕点，他不知道温素喜欢吃什么，想到他既是顾青君，那么吃食一定是最好的，便找了一家最为出名的糕点铺子，将所有种类的糕点都买了点。
掌柜的见姜景华虽然衣衫破了点，出手甚是阔绰，满脸堆笑的说道：“客官，本店有马车，可以派伙计送到府上。”
姜景华想了想，上次他去七绝山，因为不认识路，围着山林绕了一大圈，后来实在找不到正确的路，靠轻功踏着竹林山石的顶端，飞上去的。马车上去的路，他确实不知。如果再次靠轻功，他望着买了一车的糕点，估计也得飞个七八个来回。
掌柜的见姜景华没有答复，再次询问：“客官，请问，送到哪个府邸？”
姜景华问道：“镇子上最大的客栈在哪里？”
掌柜的答道：“离这不远，出门左转，五百米有家叫吉祥客栈的。”
姜景华从钱袋子里掏出五锭银子，递给掌柜的，说道：“掌柜，替我去吉祥客栈包一间最大的房间，包三天，糕点让伙计放到房间里就行。剩下的，都是掌柜的。”
姜景华一单付的银钱，比掌柜三个月挣的都多。
掌柜受宠若惊，颤颤巍巍的用双手接过银子，像看见祖宗一般亲切。他点头哈腰，巴结着说道：“客官，我立马差伙计去办，保准客官满意。”
姜景华对掌门这种态度，司空见惯。算不上反感，但也不会喜欢。他指着对面的绸缎庄，问道：“他家衣服的做工如何？”
掌柜顺着姜景华的手指望去，说道：“客官是说德隆绸缎庄啊，别的我不敢说，他家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货。”
姜景华道：“何以见得？我站这许久，并未见他家有人光顾啊。”
掌柜回道：“客官有所不知，他家以前是凌氏锻行，前段时间，因为谋反罪名，顾丞相全家斩首，凌老爷和夫人为了保全儿子一条生路畏罪自尽，君上没收了顾家和凌家的财产，凌家的绸缎庄虽然还开门营生，但是价格翻了好几倍，现在都是达官贵人在光顾。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根本买不起。客官，如果只是想换下身上这身衣服，我可以推荐客官去另外一家，那的掌柜与我多年的交情了，做工也不错，价格也低。”
姜景华听到凌家二字，陷入了沉默。世人皆知顾家和凌家，完全不知，为君上提供最早一批禁卫军的正是邵家庄。邵家庄三个字，就像当年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再过个几年，连江湖的传闻都不会再有邵家庄，它就这样消失在了历史流淌的河流中。
掌柜见姜景华面色沉了下来，不再去打扰。挑选了个机灵麻利的伙计，嘱咐道：“你去冰窖取两块冰，敲碎了放到食盒下面，然后将这车糕点尽快送到吉祥客栈。对了，到那，你跟掌柜的说，要二楼向北的那间上房，住三天，是位爷，务必伺候好了。”
伙计领了三锭银子，拉着一马车的糕点去完成掌柜交办的任务。
姜景华抬腿迈出糕点铺，抬腿迈进德隆绸缎庄。
掌柜毎日迎来送往的，见的多是达官贵人，故而养成了一双识人之眼。这日，当姜景华一身破衣踏入店门时，掌柜的并未将其放在眼里，依旧埋头于账本之中，甚至未曾抬眼一瞧。问着一旁忙活的伙计，道：“你怎么迎客的？连乞丐都能随意进来。”
伙计们忙碌于店铺之间，扫地、整理货物，一派热闹景象。其中一名伙计，见姜景华进店，有些局促不安。他手持扫帚，走到姜景华面前，带着几分歉意说道：“对不起，客官，我们这的衣服好像不太适合客官，要不，客官，去别的地方看看？”
伙计的话语虽委婉，但逐客之意明显。姜景华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说话间，赵府的夫人在一群丫鬟家丁的簇拥下，踏入了店中。赵夫人乃是当地有名的权贵夫人，衣着华丽，举止优雅。她的到访，无疑是德隆绸缎庄的一大荣幸。
刚才还无精打采的掌柜，瞬间换了一副面孔，两眼变得炯炯有神，他从柜台后面小跑出来，抱拳弓腰，一脸的奴才样：“赵夫人，今日怎么有时间光临小店？新料子还没到，等到了，我让伙计送上门供夫人挑选。”
这一幕，看得姜景华不禁摇头轻笑。他见识过江湖的刀光剑影，也体会过人间的冷暖情深。这绸缎庄的小插曲，不过是增添了他苦涩的心情中的一点趣谈。
赵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在店内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姜景华的身上。她似乎对这位看似平凡却又气度不凡的少年产生了些许兴趣。她轻声问道：“这位公子是？”
掌柜的意识到赵夫人的目光所指，他急忙转身，推搡着一名伙计，小声说道：“赶紧把他轰出去，惹怒了赵夫人，你们都等着喝西北风去。”
姜景华没有理会掌柜，已经向前一步，拱手行礼：“在下姜景华，见过赵夫人。”
赵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原来是姜公子，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掌柜的和伙计们顿时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这个被他们轻视的年轻人居然会让赵夫人行礼，立马转换态度，说道：“姜公子，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姜景华，也没想怪罪，他本意是想为温素挑选几件衣衫，并不是惹事来的。而且，他今天这身衣服确实不太适合出入这种地方。
赵夫人与姜景华寒暄几句过后，又叮嘱掌柜的将姜景华所选的衣衫布料记到赵府的账上。
姜景华谢绝了，他与赵夫人说明，是为送朋友，钱还是自己付的好。
赵夫人也没再坚持，微微欠身，说道：“姜公子若有机会，务必替我家老爷说上几句好话，能结识掌司大人，是我家老爷的荣幸。”
姜景华给了个含糊其辞的回答：“有机会会的。”
送走赵夫人，掌柜的态度明显好转了。他亲自从柜台后面走出，脸上堆满了笑容，殷勤地对姜景华说：“姜公子，请随我来，本店新到的一些布料，定能让您满意。”
姜景华微微一笑，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既不惊讶也不骄纵，他深知这只是人世间再普通不过的势利罢了。他跟随掌柜的来到店铺的内间，那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布料，色彩斑斓，质地各异。
掌柜的一边整理着布料，一边热情地介绍：“这些都是我们新到的料子，有丝绸、缎匹，还有细棉，皆是上等货色。姜公子若有什么喜好，尽管告诉我，我们这可以量身定制。”
姜景华点了点头，他的眼光在众多布料中巡视，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匹淡青色的布料上。那布料色泽柔和，手感细腻，仿佛正是他心中所想。
“就这个吧。”姜景华指着那匹布料，简洁明了。
掌柜的眼睛一亮，他知道姜景华选中的这匹布料价值不菲，乃是近日的热门。他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并迅速安排伙计去准备裁剪事宜。
不一会儿，量体裁衣的师傅来了，他是店里的老裁缝，手艺精湛。在掌柜的介绍下，姜景华了解到这位师傅曾为不少达官贵人做过衣服，手艺自是不必说。
老师傅正准备给姜景华量尺寸，姜景华却说道：“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我不知道具体的尺寸，只能说个大概，你看着做。”
这下弄懵了老师傅，他表示没这么做过衣服。
姜景华却说：“你放心大胆做，不合适，也没关系。”
老师傅推脱不掉，答应道：“公子请讲。”
老师傅听着姜景华的描述，写下对应的尺寸。询问其对于衣服款式的偏好。姜景华表示一切从简，只在细节处提出了几点个人的见解。
掌柜的和裁缝师傅听着姜景华的话，都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他们发现，这位看似普通的年轻人，不仅有着超凡的气质，就连衣着品味也是非同一般。
布料选好，尺寸定好，掌柜的亲自送姜景华至门口，临别时，他不停地道歉：“先前有所怠慢，还望姜公子海涵。”
姜景华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他踱步离去，留下店内的众人在背后低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