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造赝品
大学校园，女生宿舍楼下。
宋弈手握一束花，正笑着朝上挥舞。
几朵茉莉花束的中心，夹着一朵单独的白玫瑰……这是表白专属搭配。
“沈青鱼！嫁给我！”
见到如此经典的表白场景，周边路过的大学生皆忍不住纷纷回头，驻足观望，有人欣喜，有人羡慕，有人嫉恨……
而此刻，在宿舍楼上，有一扇窗户已经打开。
一道窈窕身影站在那里，将目光投射过来。
不知为何，宋弈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察觉她无喜无悲的漠然。
会被拒绝吗？
他的忐忑不过刹那工夫……紧接着，就看见……
那女孩爬出窗，跳了下来。
啪！
一抹红色爆裂开来！
她人就这样倒在血泊中。
“……”
宋弈陷入了呆滞。
他怔怔呆立了许久，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有几滴血溅落在他脸上。
又有几点，又恰好洒在花束中心那朵白玫瑰上，缓缓流下……
咔咔咔……
周围齐声传来一阵关节响动声。
此时此刻，围成一圈的大学生们，脖子齐齐扭动，脑袋都转向此处，看了过来……无数空洞的眼眶中没有眼瞳，只是安静注视着宋弈，如同服装店里假人模特。
“恭喜，她选择了奔向你。”
有个高个子男生发出声音。
他说话时，下巴如同人偶一样机械地开合着。
“学长，你看，白玫瑰变红玫瑰了。”
某个女生也探出头来。
“沈青鱼不喜欢白玫瑰……可我喜欢红玫瑰哦，要不学弟你送我吧？我嫁给你。”
“对对对。”
又有一个假人帮腔说道：“看来，今天与其做结婚纪念日，倒是还适合做忌日，恭喜恭喜。”
哈哈哈……！！！
无数人齐声作笑，发出机械死板的笑声。
有的木偶笑着笑着，下巴还掉了下来。
一切仿佛变成了人偶舞台剧。
“这……”
宋弈周身战栗。
他的目光渐渐从血泊中移开，并怔怔地转过身，环顾四周。
世界开始旋转……
只见围观群众中，有熟悉的寝室室友，同班同学，总害羞的学妹……他们带着不同面孔，却展示着一模一样的僵硬笑容，如同人偶。
可此刻，这群人都夸张地笑着，那人偶一般开合的半弧形口中，是两排尖牙。
哈哈哈哈……
阵阵笑声不断共鸣，让宋弈头晕目眩。
他开始头晕。
整个天地渐渐暗淡下去……
……
……
嗡……嗡……
手机震动，将人从梦中唤醒。
宋弈猛地睁眼，先是难以置信，旋即又立刻环顾四周。
眼前是崭新的大学宿舍，男生三舍，一号楼，独立单间。
才搬入学第一天，还没布置什么……所以屋内一片空白。
方才的一切，只是个噩梦。
是的。
我怎么可能……向她求婚呢？
表白和求婚是有很大区别的。
宋奕自嘲地摇了摇头，稍松了口气，便拿起手机。
嗡……嗡……
来电是个虚拟号码，已被手机识别出来。
【已标记】：快递/外卖
【号码】：1234567
【接通】/【挂断】
见是快递员，宋弈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电子合成音：
“先生您好，您的订单已送达。”
“派送机器人编号027，正在楼下等候，请及时签收。”
哦对，是我订的花！
不等对方循环播报，宋弈迅速掐断通话，揉了揉脑袋。
是昨日预订的花。
她喜欢茉莉花……
今天是该摊牌的日子了。
于是，宋弈马不停蹄，披上衣服，迅速下楼。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台带轮子冰箱一般造型的快递机器人。
“是我，我订的花。”
“面部识别已通过，在确认货件后，系统将自动签收。”
机器人打开内置箱，将包裹递了过来。
宋弈拆开袋子检查了一遍。
洁白的茉莉散发出阵阵幽香……有些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格外新鲜。
但说实话，他不喜欢这种花。
在当下时代，真正人工种植的花朵已经不常见……如今花店的花，大多是改良选育后的分株复制品。
这些花朵虽然漂亮，美观，廉价，但终究是人造的量产型赝品，而非大自然产物。
任何东西都是这样……一旦不具备独特性，一旦可以工业化量产，那么身价就会迅速贬值……在短暂利用过后，它们就被抛弃。
“嗯？”
突然，宋弈注意到，这茉莉花束中，意外夹杂了一朵其它花。
那是一张白玫瑰，旁边还夹着一张贺卡。
「附赠白玫瑰一朵，祝您一切顺利。」
是店长送的？
宋弈陷入深思。
他低头看向花束中心，那朵异常突兀的白玫瑰。
这一刻，宋弈猛然有种幻视……
仿佛这朵白玫瑰的边缘染上了红色，并迅速浸染到整个花朵……
就如梦中所见的一样。
不不不……
巧合而已，没必要草木皆兵。
宋弈努力平复心情，拿着花回到宿舍。
兴许是为了排除这种晦气感觉，又或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谨慎之下，他还是特地将那朵白玫瑰从花束中剔除，单独弃置在书桌上，不打算用它。
将花束包好并放入背包后，宋弈掏出手机，打开联系人【沈青鱼】的聊天窗。
【宋弈】：学姐，晚上有课吗？来见一面吧，我入学手续已经全办完了。
几秒后，对方回复了。
语音里传来熟悉的轻柔声音。
【沈青鱼】：[语音]要我带你熟悉校园吗，小豆包？
【沈青鱼】：[语音]那就半小时后，图书馆见？
【宋弈】：没问题。
确定时间后，宋弈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灰衬衫，进了洗手间。
他刷了牙，并梳理了一番头发。
镜子里，青年肤色白皙，眼眸金黄，一头银灰色短发微微反射着光泽，衬托着沉稳淡漠的气质。
像这种罕见的发色和发质，寻常人必须去理发店染烫才能做出来，瞳色也必须靠美瞳。
可他却是天生的。
不光头发，连眉毛和胡茬也一样是银灰色。
宋弈体味很淡，没有多余体毛，五官结构与肤色既不像东方人，也不像西方人，更不像任何一类常见人种。
第二代基因改良款，人造婴儿。
就如同这些花朵一样。
我和它们一样，都是人造赝品，而非大自然的造物。
呵。
正因为可以量产……所以哪怕外表精致，构造精巧，高效廉价……也依旧摆脱不了流水线工业品的宿命。
被榨干利用价值后，就被抛弃。
呼……吸……
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宋弈放松下来。
他最后检查了一番仪表，又往兜里塞上一瓶口气清新剂。
“来，演练一次。”
宋弈在心中默念起步骤。
他一向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哪怕对表白这种事，也自然会有预案。
正所谓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首先，保持冷静。”
“未算胜先算败，想好退路。”
“也不是非她不可，只是……她确实……很合适，而且，我现在也配得上她。”
那么……
“学姐，打算兑现那个承诺吗？”
“我确实追上了你的脚步，和你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那按照约定……”
按照约定，你应该把自己打包进礼盒……奖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