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中畅谈
“还好吗？”
帕娜侧着脸看崔之泽的腿，询问他的伤势。
“腿伤可能加重了，但其他没什么大碍。你呢？”
“死不了。起来吧，雨这么大，先淋一下把泥水冲掉。”
两人各有伤，一个腿伤，一个手伤，这回想上树避雨显然是难上加难。最终，帕娜选择了更省力的方法。她找了两片芭蕉叶顶在头顶，两人靠坐在一起，借着彼此的体温取暖。
在黑夜里，帕娜将自己缩成一团。她的手受伤了，所以举芭蕉叶的任务交给了崔之泽。
“我祈祷这场雨早点结束，还有今晚别再遇到其他野兽了。”
“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就看到你冲进狼群，那会儿都快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你就这么……”崔之泽话到嘴边，最后一个“死”字硬是吞了回去。
帕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是想说我会死吧。在这种原始社会里生存，生死是很平常的事，只不过是个早晚的问题。至于刚才嘛，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
“哦。”崔之泽有些遗憾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不问问，那只救了你的鹰？”
“你愿意告诉我？”崔之泽一下子来了兴趣。
“它是我的朋友，我小时候曾经帮过它，所以当我遇到危险时，它会来帮我。”
“你怎么帮的它？”
“你知道吗，鹰在自然界的生命相当漫长，能活到70年，差不多是一个人一生的时间。但当它们活到差不多40岁时，会面临一个重大转折点。它们的喙会变得又弯又长，爪子老化，捕捉猎物变得困难，羽毛也会变得又长又厚重，飞翔时非常吃力。这时它们有两种选择，等死或重生。大部分鹰选择了等死，还有一小部分选择重生。我遇到那只鹰时，它正处于选择重生的最艰难时刻。它努力飞向山顶，但失败了很多次。当我发现它时，它身上已经有不少伤口。看到我时，它很戒备，但你肯定想不到，当时我在想什么。”
帕娜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欢喜。
“你当时在想什么？”崔之泽像个捧哏，催促着她继续讲下去。
“那会儿，我已经饿了三天，好不容易看到一只受伤的老鹰，简直像中了500万彩票，整个人兴奋得不得了，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鞋都跑丢了。”
想到自己那时的狼狈模样，帕娜发出清脆的笑声，可笑着笑着又开始感伤。
“那时我们两个都太狼狈了。我抓着它的翅膀，看着它伤痕累累的身体，突然就想到了自己。重生真的是一个痛苦又漫长的过程。有那么一瞬间，我就在想，直接死了也挺好，起码还有一只鹰陪我一起死，这辈子多少人能有这种殊荣呢？可那只鹰不这么想啊，它扇动翅膀，扑打起地上的尘土，呛得我放手。我那时力气小，一下被它挣脱了。它又开始往上飞，结果还是摔下来。那时我就在想，好吧，一只鹰都这么有上进心，我一个智人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帮它一把吧。于是我找了刀片替它割掉一部分羽毛。开始它不配合，啄了我好几口，我手背上现在还留着印子呢。”
帕娜抬起手背给崔之泽看，像是在展现自己的勋章。
雨夜里很黑，其实看不清什么东西，崔之泽却伸过头看了一眼，颇为认同地附和道：“看得出来，它挺凶的。”
“是啊，”帕娜收回手，继续说：“后来它飞上去了，我虽然看不到它在山顶经历了什么，但我听说过那种过程。它会用喙击打岩石，直到完全脱落，然后等新喙长出来，再用新喙将爪子上老化的趾甲一根根拔掉，等新的趾甲长出来，再用新长的趾甲将身上多余的羽毛一根根拔掉。几个月后，新羽毛长出来，它又能飞翔，继续度过一生的下一个三十年。其实当时我根本没想过后来还能再见到它，但没想到后来我活了下来，一年后又见到了它，还成了朋友。人生果然是个奇妙的旅程。”
“所以现在它经常跟着你？就像刚才那样？”
“怎么可能，它可是鹰，最向往的是自由。” 帕娜抬头看向远方，露出羡慕的神色，“作为朋友，我明白它的渴望，所以更希望它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刚才它能来，是因为我在赌一个可能，它在附近的山上。但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只能说你今天命不该绝。你应该感谢你的运气不算太差。”
说完，帕娜扭头看崔之泽，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原来她说话时，他一直在看着她。
“话虽如此，我还是想郑重地对你说声谢谢，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账先记下，以后可得还我。”帕娜笑了笑，心里暗暗想着，要不是为了救这个男人，她现在也不用背痛手痛了。
话题告一段落，崔之泽突然想起在下雨前他想和她分享的事。既然现在大家都睡不着，不如就提前说了。
“有件事，我想和你说说，是关于盐的事……”崔之泽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帕娜后，她并没有表现出欣喜。
“这只是你的猜测，没有经过证实，真假还不得知。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试试，如果芦苇茎干真的能提取出盐，我替我们部落所有人谢谢你。”
“我也只是想帮上点忙，不用说那么客气。”
雨声整夜不绝，直到天渐渐亮了起来，雨势也依旧没有减弱的迹象。
帕娜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忧虑地皱起了眉头。
“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是啊，”崔之泽点点头，“如果一直下雨，我们赶路会很困难。”
帕娜沉思了一会儿，咬了咬牙：“不管如何，我们今天都要离开这，那群狼知道我们的位置，如果一心想把我们当成食物，必然会再来。这样吧，我们多找些芭蕉叶做成雨具再赶路。”
“好主意，”崔之泽点点头，“这样我们就不会被淋得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