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意

    她们家灶房的烟囱上，冒着青烟，应该是佳佳的奶奶在烧柴做饭。我没有看见佳佳的爷爷，估计他应该还在太阳底下挖地。

    佳佳把牛拴在牛圈里面后，手上拿着一袋洗衣粉，叫我跟她走。

    饶佳佳她们家跟大多数人家都不一样，她家有两块院坝。堂屋正对着的院坝铺了石板，侧面那块院坝没有硬化，全是僵硬的泥土。

    佳佳提着脚盆正在给我洗衣服，我本来不让她洗的，说我没这个福气，享不了这个福。其实，我心里的想法是，就她那小手，肯定搓不干净，我回家还得请我姐再洗一遍。

    她不依我，非要洗。

    佳佳使劲搓着我的衣服，突然说：“大牛，你晓得一个女生给男生洗衣服意味着什么吗？”

    我思考了一阵，说：“我晓得，意味着我的衣服被一个女生给洗了。”

    饶佳佳气呼呼地看着我。

    不知道为何，我不敢跟她对视。于是，我转过身，准备背着我的猪草回家。

    但是，佳佳却叫住了我。

    她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叫你给许晴抓螃蟹吗？”

    想，我都想疯了。

    可是佳佳不说，我又不好意思问。

    既然她主动提出来，我肯定想听。

    于是，我又回头走到佳佳面前，希望她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理由。

    饶佳佳说：“因为许晴想吃螃蟹。”

    这个理由，我一点都不满意，甚至想抓狂。

    凭什么许晴想吃螃蟹，我就得去给她抓。她要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是不是还得搭个梯子爬到天上给她摘下来。

    完全没有道理可以讲。

    佳佳见我一直不说话，应该也能体会到我的心情，她又说：“因为，你帮她捉了螃蟹，她就欠你人情。以后，她就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讲你的坏话了。”

    许晴在佳佳面前讲我的坏话？

    这倒出乎我的意料。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上次吃烤斑鸠，肉都是许晴分的，我吃的都是没肉的翅膀和脖子，大腿肉都被她一个人吃掉的。

    她还有什么理由对我如此不满意。

    我说：“佳佳，你告诉我，许晴说我什么坏话了？”

    佳佳说：“坏话就是坏话呗，反正不好听。说白了，她就不想让我跟你一起玩。”

    我说：“佳佳，那你以后还跟不跟我玩？”

    佳佳开心地说：“肯定跟你玩啊。”

    我说：“为什么？”

    佳佳说：“我觉得，你不坏。”

    临走时，佳佳把我的短袖还给我。我本来想着下午晒干了再来她家里取走，结果佳佳不依，非要我现在就拿走，甚至要我当场把短袖穿上。

    我大惊，说，这还是湿的。

    佳佳说，穿湿的，才凉快。

    一回到家，我就兴奋地冲进我姐睡觉的房间，想把村里即将通电的好消息告诉她。

    我本来想第一个告诉我妈的，因为我想看看，我妈知道这个坏消息的时候，她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急得双脚乱跳。

    可惜，我妈还没回来。家里的锄头少了一把，应该还在外面锄地。

    当我来到我姐的房间，才发现我姐趴在木头柜子上睡着了。

    柜子上摆放着一本数学课本，一个作业本，一支圆珠笔，一把蒲扇。

    做数学作业，少不了草稿纸。而我姐的草稿纸，就是她的作业本。每张作业纸都有两面，正面我姐拿来写作业，背面我姐就用来打草稿，这种做法相当经济实惠，我也在用。

    除了上面这些，还有一张我第一次见的白纸，白纸被我姐的双手压住了，我看不清它的全貌。

    不过，我却看见了白纸上开头的一句话。

    “李白哥哥，展信快乐。”

    第二行和后面的内容全被我姐的双手挡住了，我看不清。

    我隐隐觉得，这事不简单。

    我姐，好像在给一个叫李白的男生写情书。

    等我姐醒来后，我以此事作为要挟，要我姐姐把我的衣服再洗一遍。

    我姐是敢怒不敢言，对我言听计从，生怕惹我不高兴跑去跟慧娟告密。

    我把脱下来的短袖扔给她，转身要去重新找件衣服穿上，我姐在背后突然叫住了我。

    她说：“大牛，你背上怎么回事？”

    我只感觉我的背上空荡荡的没有穿衣服，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觉察出来。

    我姐便凑过来，用她的手在我背上轻轻地拍打了一下。

    她说：“痛不痛？”

    不知道是不是我姐拍了一巴掌的缘故，我又觉得后背有些发热，疼痛感却并不强烈。

    我想起佳佳说过，她说我背上有条毛毛虫。我想，应该是后背被毛毛虫爬过，起了一个小疙瘩。

    这都不叫事，说不定晚上就消了。

    然而，当我回到屋里正挑出一件陈旧的短袖准备穿上时，我姐把她房间的一个玻璃镜子拿了出来，她说：“你自己看。”

    我十分不屑地说：“我一个男的穿衣服，照什么镜子。”

    我姐鄙夷地看着我，说：“不是让你照衣服，你看看你背上。”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镜子，扭着脑袋去看镜子里面的我的后背。

    这不看还好，一看把我吓了一跳。

    我的后背并没有被虫子爬过后留下的疙瘩，但却有一块非常明显的红色的图斑，像是被滚烫的开水烫过一样。

    本来，如果我姐不提醒我，我根本没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结果因为我姐这么一说，我觉得我的背上越来越热，像是背了一窝烧红的煤炭。

    我妄自猜测，应该是因为我中午有段时间没穿衣服，太阳趁机把我背上的皮肤晒伤了，并留下一块红色的根据地。

    慧娟从地里回来后，我跟她说了村里快要通电了，还看见好多大人去山上抬电线杆，问她高不高兴。

    慧娟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对这个坏消息发表什么不良言论，她只轻松地说，来得还真是时候。

    我和我姐都想不通我妈那句话的意思，以为我妈觉醒了开悟了，也想过现代化的日子。

    我妈又接着说，前些天，家里的煤油被贼娃子偷了，这两天就要通电，看来这是天意。

    这一次，我被慧娟深深折服。她大字不识一个的人，竟然懂天意。

    上次我被打，我只承认了打碎了包兴国的墨水瓶偷我爸的墨汁赔偿。所以，煤油丢失这个事，我妈他们到现在也没有怀疑过我。我想的话，应该是他们根本就不会猜到，我偷煤油能有什么用，那玩意只能用来点火照明，我最近也没有放火烧山的举动，应该不会想到是我偷的。

    同样，我姐没告诉我妈我后背被太阳晒伤的事，我也没告诉慧娟我姐偷偷给男生写情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