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挨打
我爸对我那是一顿拳打脚踢，揍得我鼻青脸肿，揍得我鬼哭狼嚎，揍得我死去活来，揍得我奄奄一息。
慧娟中途哭着去拉开我爸，结果也被父亲抽出皮带来打，打得她翻倒在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眼看我要被父亲活活打死，慧娟跑到伯父家里去请我奶奶。
我奶奶跑过来护住我，我爸才终于停手。他再是野蛮，也不敢打我奶奶，也就是他的妈。
除了我妈，我奶奶是世上最疼我的女人。可惜她不能常住在我家里，我爸和伯父是两兄弟，他们两家轮流赡养奶奶，今年奶奶吃住在伯父家里，明年才到我家。
至于我的爷爷，他死得很早，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在我的印象里，这是我爸第一次打我打这么惨，感觉不像是在教育我，更像是在清理门户。
即使上次我去别人田里挖折耳根，把人家田坎挖断田里的水放干了，我爸也没有下如此重的手。
我不明白，这一次父亲为何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像是发疯了一样。
晚上，我躺在慧娟的怀里还在抹眼泪，主要是身上疼的厉害。
父亲对我说：“以后还敢偷东西，我就把你掐死。”
我明白了，我爸最恨的人，是小偷，看来他曾经深受其害。他不希望我成为那样的人，如果我有这个苗头，有这个倾向，父亲会大义灭亲，把我扼杀在摇篮里。
我当然也明白，自己偷东西不对，并且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风险。可是，我爸未免也太凶残。慧娟又没有错，他竟然动手打我妈。
所以，我的心里，是恨父亲的。所以，我晚上再也不要听我父亲讲鬼故事，因为在我看来，他比鬼更吓人，更恐怖。
从那以后，学校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伍大牛偷东西被牛爸爸毒打了一顿，走路都困难，要人搀扶，否则就要散架。还有的传得更凶，说伍大牛已经被打死，扔进粪坑里喂蛆了，当肥料肯定好使。
这期间有两天，我没有去学校上课，对外宣称忙着在屋里养伤。
第一个来我家看望我的人，竟然是包兴国。
其实，我身上都是些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更不要说内伤，这说明牛爸爸揍人的力度刚刚好。那是肯定的，我从小就被揍，我爸揍人的手法早就练习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桃源村没有人比他更懂什么叫皮肉之苦。
除了我。
包兴国是早上来我家的，当时我正在用刀做一把弓箭。我听到包兴国说话的声音，怕他来抓我去学校，我扔掉手里的刀就跳上床装着生不如死的样子。
果然，不一会，包兴国就来到我的床边，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散称的冰糖，然后放在我的床头。
包兴国的冰糖和我妈买的冰糖仿佛不一样，我妈在凤凰镇买的冰糖是雪白色的方块形状，而此刻我床头上的冰糖，是红褐色的没有规则的形状，就像用一把锤子随意在一块石头上敲打掉下来的碎石头的样子。
我望着他不敢说话。
包兴国看着我，也没有说话。但我总感觉，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内疚还有自责。甚至，我觉得他的眼神还特别温柔，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此刻是来找我赔礼道歉似的。
等到包兴国走后，我立刻翻身下床，抓了两颗冰糖放进嘴里，然后继续用刀削着一根木棒。
我觉得包兴国的冰糖更好吃，有一点点苦味，不像慧娟买的，甜得像糖精一样，没有滋味。
第二个来看望我的人是刘鹏，和他一起的还有王大刚。
他们是中午放学后来的我家。
当时我正在粪坑边上张弓搭箭，想射个天上飞的下来打个牙祭，给正在养伤的自己补补身体。
我的箭还没射出去，就和刘鹏对视上了。
刘鹏跟王大刚说：“我说了，伍大牛他肯定没死，这回你信了？”
王大刚点点头，然后便和刘鹏回家吃饭去了，招呼都没和我打一声。
剩下一脸茫然的我特别迷茫。
因为这回我被揍得不轻，手上脸上身体上都有伤痕，我妈看在眼里也很是心疼。所以我没去学校读书，她也惯着我，没有管我在家里做什么，只要我过的舒心就行。
我妈是真的爱我。
无聊的时候，我会想一个问题。为了饶佳佳一个煤油灯，我一会做贼，一会挨揍，这真的值得吗？
如果值得的话，我应该开心才对。可我的心里面，只有难过，因为饶佳佳并没有来我家看过我。
如果不值得的话，我应该后悔才对。可我真的没有后悔，要说后悔，我只后悔那天下午没有送送她。
整个下午，我都在粪坑边上流着口水。望着树枝上飞来飞去的麻雀，燕子，乌鸦，斑鸠，黄鹂，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各种飞行物。
天上飞的东西，除了飞机，我都想吃。
黄昏逼近，斜阳漫天，天宫里像是杀了一头肥猪，猪血染红了天边。
我也兴奋地跑进灶房，拿了一盒火柴出来，顺便还带了点盐。
因为我射杀了一只斑鸠。
接着，我就在粪坑边上生了一堆火。之所以我要选择这个位置，是因为我们家粪坑的位置地势低，并且有树木和房屋遮挡，一般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看着吱吱冒油的斑鸠，我的口水不断往肚子里面咽，什么烦恼也没有了，饶佳佳来不来看望我也不重要了。
看来这个世上，唯有美食，才不可被辜负。但是对斑鸠而言，它只有成为美食，才不会被辜负。
这真是个恃强凌弱的世界。
“伍大牛，大热天的，你还在这里烤火？”
我寻声望去，是饶佳佳和许晴站在上面的田坎上。听声音，不像是饶佳佳的。
饶佳佳的声音，骂人都动听。
她们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但我总觉得，她们是看上了我烤的斑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