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精魂怀春处子意，神兵陶铸昆吾峰

    又一个月圆之夏夜，宝瑈正在洞外仰望夜空。常仪笑吟吟前来，款款飘落，语调轻快：“小石头。我来啦。”——看得出她很开心。

    宝瑈翻身坐起：“常仪！”

    “我来告诉你好消息。”常仪坐在宝瑈旁边：“如今风里希已至灵匹河岸，只剩瑶镜星域，我估计再有两三个月，就能全部补好啦。”——两三个月，指的是山中计时，人间还须煎熬等待十数年。

    “当真？！”宝瑈喜得跳起来。

    “当然。这段时间你把大荒山打理得不错哦。风里希回来一定很高兴。”

    “嘿嘿！”

    常仪闻着空气中的薛荔、杜衡、蘼芜之香，心情更加愉悦，调侃道：“小石头，看你这兴奋的样子，真像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媳妇。哈哈。”

    宝瑈不解：“什么是丈夫，什么是小媳妇？”

    常仪笑道：“哎。这么跟你说吧，天地万物者，阴阳之形魄。人类当中，分为男女，男子为阳，女子为阴。自从羲皇与娲皇建婚姻礼乐制度后，人间男娶女嫁，男为夫，女为妻，运礼仪，续繁衍。”

    宝瑈听得头大：“好难懂…我有本人类的图话书，你指给我看看？”

    “好，拿来。”

    宝瑈将人类图话取来，翻到一页，一一询问常仪：这是何物、这是何解？

    常仪仔细看了，一一解释：“这是人类结婚仪式。身上穿的是结婚礼服，你看这个人，他是男的，也就是新郎，头上戴着的是鹿角；而这个人，是女人，头上戴的是凤羽。旁边这个人是在吹乐。小石头，这些婚姻礼乐制度可都是羲皇和娲皇所制哦。后面这些人抬的应该是结婚礼物，看样子是些布帛猎物…这两人一旦结婚，就等于形成一种契约，一种承诺，长久地在一起生活，阴阳相合，繁衍后代…”

    “两人一旦结婚，就等于形成一种契约，一种承诺，长久地在一起生活，阴阳相合，繁衍后代”——宝瑈反复咀嚼这句话。

    宝瑈一面认真倾听，一面仔细看人类图话，忽然问道：“神会结婚吗？”

    常仪笑了：“也会啊。神也讲究阴阳相合。”

    宝瑈又问：“风希结婚吗。”

    常仪爆笑：“风里希是娲皇哎，是风氏神女，千百年前就已魂定魄静了吧。内在阴阳协调，天人自然统一，她早已超脱了。”

    宝瑈闷闷道：“哦。”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常仪结婚吗？”

    常仪仔细想了想，道：“我想结婚。”

    “所以，你没有超脱？”

    “是的。我无法超脱。我的宿命如此。”

    “为什么？”

    “我是纯阴的神祇，需要很多很多的光。”

    宝瑈想了想，问道：“那你应该和羲和结婚？”

    常仪再次爆笑：“不是啊。我对羲和，有情。但，并非‘恋爱之心’。”

    宝瑈越发懵了：“恋爱之心？”不懂。

    “那常仪对谁有恋爱之心？”

    “小石头你问题好多哦。”常仪笑着站起来：“以后有空再慢慢告诉你吧。我该走了，今晚我有约会，再见。”

    宝瑈看着常仪驾起神车，缓缓升空而去，今夜晴明，月如白玉盘，挂在青云端。

    宝瑈自然不知，常仪心中的天神帝俊，是怎样偶以青鸟传音，便能博常仪欢心，又是如何偶于轨道上相约谈讲，便使月颜朗照。

    宝瑈又翻了翻手中的人类图话，对人类的婚姻礼仪和里面的事物十分好奇，它观察着，探究着，甚至羡慕着。

    次日，宝瑈便去沃谷中，捡了一个鹅卵形石头，敲敲打打，照人类图话上的样式，两面各凿了几个孔，作成一个简陋的‘埙’，照着人类图话中的动作，吹将起来。

    起先，宝瑈不知道用手堵眼儿，一吹就漏气，毫无美妙可言，再仔细观看图册，又试着摸索，渐渐吹出声响；后又时常练习，将简单音节吹成长节，盖因其乍识愁绪，心中有所思念，那声调竟也渐有寂寥悠远之韵。

    山中忽又三秋至，西北方昆吾峰上的红焰紫气忽然终止了，那沉闷的咚当声亦不复响起。习惯了它们的宝瑈，此时反而有点不适应。

    大荒山水泽之中，芦花大片绽放，如年前所见暴雪。

    宝瑈记得常仪的话，数着日月，推算着风里希归来的时间，日日爬到山顶眺望风里希的影迹。但天空中毫无迹象，唯有岭上松林落果实，水中白芦映晚霞。

    宝瑈怅然烦闷，吹起埙来如泣如诉，正是“晚风吹愁如海浪。故人惆怅似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