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提线木偶
女子一身黑色休闲装,身材高挑纤细,眉眼间有一丝逼人的贵气,面貌也是生的极为美丽动人。
“夏司正下手如此狠毒,老局长知道吗?”女子声音轻灵,入耳十分清新。
夏庙散去领域,空中只剩下朱家的水雾大阵,面貌也在此刻恢复如常,那些瘆人的黑气尽散,纷纷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没事,他不用知道。”夏庙回复道。
盯着来人看了好一会,夏庙望着此人,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我来只为保朱家主一命,毕竟你已经把他修为废了,何必再出手取其性命呢?”女子不解地问道。
“你浑身一丝修为没有,看你内腑也没有感觉出一丝内力,既不是异人又不是习武之人,就这么堂而皇之跑来劝人,不怕下场与他无异吗?”夏庙言毕,用手指着死相极惨的朱泊问道。
女子莞尔一笑,丝毫不理会夏庙的恐吓和威胁,脚步轻盈地朝着朱泊走去,与夏庙擦肩而过后,将手中泛着微弱烛火的提灯放在朱泊身旁。
“我叫王道知,夏司正,见您一面真的是不容易啊!”女子伸出手莞尔一笑。
夏庙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老爷子给自己介绍的相亲对象嘛!
王道知,这个名字他怎么可能会忘掉呢!
夏庙故作镇定,侧着身子仔细看着一旁眉眼带笑的女子。
“你好,我叫夏庙。”夏庙自我介绍道。
“你好,王道知。”女子微微点头。
二人握手,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王老爷子要保朱泊吗?”夏庙疑惑地问道。
“老局长给我看的照片中有很多场景,就是没有刚才那般盛怒凌人的模样。”女子答非所问。“我们通过两次电话,结合您电话中说话的语气和老局长的形容,我心中猜想您应该是一个很随意很玩笑的一个人。”
夏庙闻言,不动声色。
他现在无所谓面前之人对自己是何看法,他只关心王老爷子究竟为何要保朱泊。
“今日一见,确实打破了我心中猜测,残忍嗜杀或许更为贴切。”女子一字一句地解析着夏庙。
“残忍,嗜杀。”夏庙啧啧道。“确实有些贴切。”
二人四目相对望着对方。
“王小姐行事说话之前,是否有仔细了解过这被杀之人是否该死呢?”
“一开口便是圣贤教化,满口的大道理谁不会说两句,我都能偶尔蹦出两句至理名言。”
夏庙望着王道知,言语中有些嘲讽之味。
“六年前,他孙子朱涤尘开车撞死了一名孕妇,怀胎八月有余,惨死当场!”夏庙看着王道知,手指着一旁的朱泊说道。
王道知皱眉。
“对外宣称,汽车刹车失灵,赔了一大笔钱给女子家人。”夏庙一边说一边朝着堂内的朱元青走去。
“事实如此吗?”夏庙自问道。
不等其余人开口,夏庙自答道:“事实是那名孕妇并没有当场死亡,如果及时送医的话轻则早产,严重的话就是胎中婴儿不保,无论如何那名孕妇都不会被伤其性命。”
朱元青闭上双眼,这一刻朱家的遮羞布正在一点一点被夏庙揭开。
“孕妇在受到撞击后,非但没有得到救治,反而是四肢很大程度上被反复碾压至其变形。”夏庙的语气听不出愤怒,很平静。
“最后得到的死因是,生前遭受极大的痛苦咬舌自尽而亡。”
夏庙一步一步朝着朱元青走去。
“尸体甚至没有就地掩埋,而是就那样堂而皇之地摆放在无人的小路上。”
“尸体第二天才被发现,报警后不到一个小时就破案了。”
“官方给出的结果便是车辆刹车失灵,使其失控撞死了这名怀胎八月有余的孕妇。”
“女子家人不信,要求调取监控,结果就是被告知事发点方圆一公里内监控全部损坏。”夏庙总算走到了朱元青身旁。
“当天夜里,女子的家人便收到了巨额的赔偿费用,然后两天后莫名消失不见,官方给出的解释是去了国外生活,事实是,一家老老少少十三口人,被人挖去五官,随意丢弃在荒野丛林。”
夏庙给了王道知朱泊必死的缘由。
同时也给出了朱元青必死的缘由。
夏庙口中的朱涤尘便是朱元青长子,朱筱筱的亲哥。
朱元青被夏庙一拳轰成血水,骨渣四溅。
杀死朱元青后,夏庙拍了拍自己的衣袖道:“在西南,朱家便是天,天之下皆被视之为蝼蚁,他们杀死几只蝼蚁有过错吗?”
王道知一言不发。
那件事情是察查司无意间发现的,朱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朱涤尘远走他乡。
朱洹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似无事人一般,丝毫不在意自己公叔那极惨的死相。
“朱宁身死,南边已定!”
夏庙的手机上发来了这么一条消息。
夏庙看到消息后有些落寞,“当代朱家,最能担起风骨二字的怕是只有朱宁朱老前辈了。”
朱洹离开,一路向南。
王道知一言不发,还在消化夏庙刚才说的那些话。
朱庆灰头土脸地跑进院中,他一路被围追堵截,所幸上天眷顾,总算是甩开那些护卫来到了朱家。
王道知看见来人,总算是有所行动,站在朱庆身前,眼神坚定地看着夏庙道:“够了,已经够了,不能再杀了。”
朱庆进来后一眼便看见了院中这凄惨的场景,看见自己二爷那极惨的死状,被吓的愣在了原地。
夏庙闻言默不作声,坐在院中的台阶上说道:“你爷爷给你留下了一个还算干净的朱家,希望你别辜负老爷子的一番筹谋。”
说完便起身朝着聂文旻和乙未走去。
空间传送门再次开启,枯萎之藤再次穿过传送门来到了朱府上方,将三人托起后朝着空中而去。
“好自为之!”
传送门已关闭,夏庙等人也已经消失不见,临走时留下的四字不停地在朱庆耳中响起。
王道知朝着空中望去,看见夏庙离开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朱庆也不知是否真的理解了夏庙的那番话,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一动未动。
王道知向着一旁走了两步,与朱庆保持了一段距离。
她站在这里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劝说亦或是安慰,总之应该说点什么。
“朱庆吧?”王道知开口问道。
朱庆对王道知的询问置之不理。
“不要想着去报仇,以今晚种种情况来看,你未尝不是得益方。”王道知就事论事道。
朱庆满脸悲痛,泪水早已打湿脸颊,低沉着嗓音,语气中不难听出有些愤怒,“你觉得我是得益方?”
王道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朱家造成今日之局面,与我脱不开干系。”朱庆语气里满是懊悔。
“今日之后,你就是朱家新一代的家主了。”王道知冲朱庆微微点头道。
朱庆闻言哈哈大笑。
“姑娘说错了,今日之后,朱家便是提线木偶了!”
朱庆说完,转身离开了朱家大院。
王道知也提起提灯离开了此处。
西南南境
堂下放置着一老者的尸身,准确来说是半边尸身,从胸膛到下半身皆只剩半边尸体,由此可见,老者死时是面对了如何恐怖的人物,手段之残忍令人咋舌。
罚恶司内,熹微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王昶则是面色阴沉地守护在一旁。
聂文旻率先一步走进房间,一路小跑来到熹微身旁,看着眼前塌陷的被角,聂文旻表情十分痛苦,抓起一旁王昶的衣领大喝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为什么?”
王昶一言不发。
夏庙和乙未走入房间,乙未趴在熹微身旁,轻轻抚摸着熹微的鬓角。
“好了,别吵了。”夏庙看着情绪激动的聂文旻说道。
聂文旻听见夏庙说话,当即转换了攻击目标,松开王昶转而抓起夏庙的衣领,神色激动地怒吼道:“这就是你们让我去西南的原因,既然你实力这么强,为何还要让我们犯险!”聂文旻此时的心中只有愤怒,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已经没有一丝理智去思考问题了。
夏庙挣脱开聂文旻的束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熹微床边,轻轻掀起熹微的被角,用手撕扯开熹微受伤的裤腿。
“来,过来看看。”夏庙冲聂文旻招手道。
聂文旻双目死死盯着夏庙,脚步飞快地冲其走去。
“这是旧伤口!”聂文旻看着熹微的左腿,满脸不可置信地说道。
只见熹微的断腿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缝合线,那缝合线看起来像是很久之前的了。
夏庙点了点头,随后拉着聂文旻离开了房间。
天空昏暗,未见月光,雪花飘飘洒洒自空中而落。
夏庙胡乱从身上摸出一个皮筋将头发束起,从身前柜子中拿出一包香烟,拆开后点了一根叼在嘴上。
聂文旻虽然急于知道真相,可也没有催促夏庙,任由其吞云吐雾中。
一根烟入肺,夏庙又抽出一根点上,可能是房间窗户未开的缘故,不一会,房间内烟雾缭绕。
“我十二岁那年,我师父和先生抱回来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肥肥。”夏庙嘴中叼着香烟,如此大的烟雾却丝毫不影响说话。
“熹微是抱回来的?”聂文旻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嗯。”
“那年她三岁,来的时候也是一个冬天,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睡在先生的床上,她很脏很臭,手指里满是污泥,头发也是乱糟糟的黏在一块,这是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夏庙抬头看着房间的天花板,尽管烟灰落在裤腿上也毫不在意。
“我记得她那次睡的时间很长很长。”
“不,应该是昏迷了很长时间。”夏庙自纠道。
“她昏迷了两天,第三天晚上醒了过来,当时我就趴在先生房间外的窗上,看着先生和师父在给她喂饭。”
夏庙说到这里时眼眶微红,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继续开口道:“吃完饭后,师父让司内的阿姨带她洗的澡。”
“那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相见。”
夏庙说到这里时不免嘴中发笑。
“她当时拄着拐棍站在我面前,你知道吗,她当时才三岁多,就那样,就那样站在我面前,嘴里模糊不清地喊着哥哥。”
夏庙又点了一根烟,此时的房间已经彻底被烟雾所覆盖。他或许不想让聂文旻看见他眼里的泪水。
聂文旻呆住了,熹微小的时候就已经残缺了!谁如此丧心病狂会对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下手!
“那时候我还小,哪里会有如此感触呢,当时也只是觉得她可怜,再就是好奇了。”夏庙一字一句地说着他和熹微的相识之路。
“肥肥的事情是后来师父告诉我的。”
“那一年,他和先生去华中执行任务,在一个领养院的门口见到了肥肥。”
夏庙的脸已经被烟雾所覆盖,完全看不见他此时是以何种表情在向聂文旻阐述熹微的事情。
“领养院?”聂文旻抓住夏庙语中的重点。
“她不是领养院中的孩子。”夏庙给出了答案。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领养院门口,或许是因为看见了院里的孩子。”夏庙猜测道。
“她是被乞讨组织拐走的。”夏庙说完便扔掉了手中的烟头。
“乞讨组织?”对于这四个字,聂文旻很熟悉,他经常上网,网上很容易就能刷到这些新闻。
“那她的腿……”
聂文旻不敢再往下说了,如果熹微是先天残疾的话,那或许会好一点,可如果是被拐骗组织致残,那对于一个三岁的小女孩来说就太残忍了,他不敢再往下说了。
夏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聂文旻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是,正是你猜想的那样,她的腿是被人为切除的,而且切除的手段极其残忍,缝合的医术也极其低劣。”
夏庙说的这一切在聂文旻心中激起层层波涛,他不敢想象,那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疯疯癫癫的熹微居然会有如此凄惨的童年。
“与其说是师父和先生发现并将她带回罚恶司,不如说是她发现了师父和先生眼底里对她的怜悯。”夏庙言毕,如同雕塑一般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垂着眼眸,不知道脑海里在想些什么,显得格外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