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可否给我一把匕首
涟漪依然只是流泪，并未有哭腔。
魏桓知道，涟漪是在逞强。
他用手绢轻轻的拭去涟漪的泪痕，然后轻轻拍着她一侧的胳膊；
殷卓站在马车前负手而立，他的手此刻已经攥成了拳头。
这一次倒不是吃味，而是打心里担心涟漪。
殷卓长这么大，没遇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哭过。
他见过涟漪临危不乱的样子，也见过她意气风发的时刻。
他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觉得涟漪跟男人有着一样的韧劲。
却不想，她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她也会哭。
殷卓再次为自己的出言不逊而自责。
这时，林元青着人来请：
“阁主，那边客房已经准备好，郎中正在赶去客房的路上。”
“好。”
殷卓看向魏桓：“不若，兄台将你家夫人抱到客房去吧？
涟漪她需要看郎中，需要静养。”
魏桓听到殷卓称涟漪为自己的夫人，虽知道他是误会了，但心里却升起一丝莫名的欣慰。
对于殷卓的转变，他很受用。
于是他低头轻声对涟漪说：
“涟漪，你现在需要静养，我先把你送到山庄客房。你在这里住两日。
我回城南码头商船，帮你把换洗的衣物和你每日都要用到的特制祛疤膏药带过来。”
见涟漪没拒绝，魏桓当即抱着她就下了马车，向着山庄内走去。
殷卓紧随其后。
郎中给涟漪看诊后，开了几副药。便离开了。
山庄的仆人，随即端来了一碗肉糜粥。
殷卓站在离床三步开外的距离，看着魏桓把粥一口一口喂进涟漪的嘴里。
还时不时的用手绢给她擦擦嘴。
这动作娴熟的样子，让殷卓内心百感交集。
他见过宋棋文对涟漪的殷切期盼，如今又见到魏桓对涟漪的无微不至。
他原先对涟漪的好奇，慢慢有了答案。
程涟漪，似乎用她的坚韧去敲开了这两个男人藏在心里的那一片柔软。
现在应该是三个了。
殷卓嘴角上扬，会心一笑。
待一切都安顿好后，魏桓依依不舍的对涟漪嘱咐道：
“涟漪，你吃饱了就睡。这几日，你都没怎么睡好。
我晚间差人把你的东西给送过来。
待我明日日升将商队的事情处理完后，午时过后我再来看你。”
魏桓每日都是日升处理公务，日仄陪着涟漪。
这样的习惯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之久。
这一次，也是自涟漪出事以来，魏桓第一次和涟漪分开。
他有些不舍，三个多月的朝夕相伴，魏桓已然把涟漪当做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不知道，涟漪离开自己会不会不习惯。
总之，他不习惯。
但他得回去帮涟漪取药、取衣物，他还得回商船处理公务。
从涟漪的房间出来，魏桓便找到了殷卓，他很恭敬地对殷卓躬身抱拳行礼道：
“如此，涟漪就拜托殷阁主了。”
殷卓点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魏桓并未起身，而是继续对殷卓说道：
“魏某是江南商贾，对南陵县城不甚熟悉，商船上带货之时，都是请的当地的镖局陪护。
镖局受官府掣肘，不便在此生事。
故而为涟漪报仇这件事，魏某愿斥重金请殷阁主伸出援手。
还请殷阁主成全。”
殷卓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这件事，我自会为你家夫人做主。我和你家夫人是故交，谈银子，就俗气了。”
魏桓了然：“如此，那就多谢殷阁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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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在麒麟山庄修养了两日，精神渐渐恢复了过来。
这期间，殷卓来探望过几次，皆是寒暄一阵便不再过多停留。
毕竟，涟漪现在已嫁做他人妇。他不得不避嫌。
芙蓉对涟漪的称呼，涟漪不是没有纠正过。但芙蓉仗着涟漪好说话，始终不改口。
一来二去，一个喊习惯了，一个也听习惯了，就这么不了了之。
魏桓每日午时过后都会带着大包小包的吃食或者衣物来麒麟山庄。到了傍晚，便又回了城南码头。
涟漪本打算，明日便跟殷卓辞行。
却在这日晚间亥时，听到殷卓来敲了自己的房门。
芙蓉打开门，矮身行了一礼，随即便回到内室去帮涟漪更衣：
“贵人在此稍等片刻，待奴婢给夫人更衣。”
殷卓点头，待涟漪穿戴好走出来后，他便说明了来意：
“程姑娘，殷某已将那邹名扬给你绑来了，现下人已在地牢，要怎么处置，但凭姑娘吩咐。”
涟漪面露感激之色。
殷卓办事情确实利落。今早在她这里提了一嘴，没想到，晚上就把人给绑来了。
“多谢殷阁主，邹名扬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涟漪想亲自动手处决他，可以吗？”
殷卓愣住，遂提醒道涟漪：“地牢里阴暗潮湿，又有许多脏污，恐污了程姑娘的衣裙。
再说，程姑娘未经杀戮之事，殷某恐程姑娘事后梦魇缠身”
这是殷卓少时就经历过的窘迫，他犹记得自己七岁那年，第一次看见血淋淋的杀戮时便吓得一病不起，还发了高烧。
他担心涟漪也会如此。
涟漪笑笑：“无妨！还请殷阁主成全。”
殷卓无奈，只好领着这个倔强的女人朝着地牢走去。
邹名扬手脚被捆在身后，侧身躺在满是湿草的地上。
他被下了很重的蒙汗药，此时还在昏迷中。
殷卓命人打开了牢门，侧身正要邀涟漪进去，便透过昏黄的灯光看到涟漪眼里泪光闪烁。
涟漪只定在原地，恨恨的看向地上的邹名扬。
顷刻间，她眼中的泪就如珍珠一般一颗一颗掉落了下来。
殷卓不像魏桓，没有随身带手绢的习惯。
或许是黑暗给了他勇气，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上了涟漪泪眼婆娑的脸庞，用拇指指腹拭去了涟漪眼底的泪痕。
此时的涟漪眼中除了滔天的恨，并无暇顾及其他。
滚烫的泪水灼烧着殷卓内心深处的柔软。
他不舍得把手挪开，这种既破碎又欣喜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良久，涟漪才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她忽略掉身旁人的含情脉脉和抚在脸侧的坚实手掌。
转过脸向殷卓道：
“殷阁主，可否给我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