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人生的朝夕冷漠（下）
电话那边传来嘈杂的搓麻将声与呼叫声。
“左一凡啊，打电话干嘛，正忙着呢——哎，别急别急，我这碰一个！”
“婶婶，我钥匙丢了，回不去家……”
“什么，没带钥匙？没带钥匙你出门干嘛！又来害人！哎我这吃一个，诶胡了胡了，等的就是你这张！”
“我在外面不小心受伤……”
“哎呦，丽姐，你这咋也胡了，一炮双响啊这是，难得难得！”
“行了行了，一凡啊，婶婶这边过两个小时就回来了，你先在家门口玩会哈，也算长点记性。”
“可是这都深夜……”
“行了行了，都说了让你自己先玩会，婶婶这边忙，忙完了过会就回来了。”
“行了，就这样吧，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啊——诶张姐，你这少给了五块呢，怎么着偷偷赖账呐！”
“嘟——嘟嘟——”
左一凡还想说什么，但对面已经挂断了，他只能无奈地放下手机。
墨璃在旁边听了个大概，有些生气。
“你婶婶怎么这样，大半夜的打电话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你婶婶……哎，真的是钻麻将堆里了吧！”
“你要不……再给你叔叔打个电话？”
“不用了，谢谢你借我手机。”
左一凡没有再说话，他微微摇了摇头，抬头看着背后的小区住宅楼。
二十层的高楼星星点点，许多窗户还亮着灯，宛如垂落夜空的万家灯火。
但左一凡却显得那样孤独，他只是扫过那些窗户，呆呆看着自己家所在的位置。
余光中，左一凡看见，自家楼上阿姨家的窗台上亮着，阳台上透出那对年轻父母抱着孩子的影子。
左一凡想，或许是楼上那个可爱又可恼的小孩尿床了夜哭，把他的爸爸妈妈都吵醒了。
但那对年轻的父母没有责备，没有埋怨，只是麻溜地爬起来。
母亲负责抱着孩子哄哄，温柔地告诉孩子好了好了妈妈在，小宝不哭不哭。
父亲则慌乱地在房间里为了一块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尿布东找西找，时不时被母亲嫌弃地催促。
一家三口手忙脚乱的身影透过亮着阳台，落入楼下呆呆站着的小孩眼中。
左一凡不由得噗地一笑，那小孩真好。
至少，他的爸爸妈妈都陪在他身边。
墨璃看着左一凡转过身去，看着左一凡呆呆抬头远眺，看着左一凡忽地傻笑，女孩的心底忽地有一些难过。
原来，这就是他过去的世界吗。
她不曾了解的那个过去。
墨璃忽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心疼，她吸了吸鼻子，却又重新一脸热情活泼的样子。
女孩偷偷跑到左一凡的身后，拍了一下左一凡的右肩。
左一凡下意识地向右回头看去，女孩却缩着头精灵般往反方向行动，悄悄闪到了男孩身后。
墨璃趁机伸出手去，捂住左一凡的眼睛。
“拆拆窝系谁？”
女孩压着嗓子改变声调，呆萌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是猪八戒。”
左一凡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呵啊！”
墨璃急了，松开手转过身来对着左一凡胸口就是一拳。
“你才是猪八戒，我应该是嫦娥！”
（某只小鹿挂件微微一震……）
“我又不胖，才不是猪八戒，你要说我堂弟是那我没意见，毕竟他是个正方体……”
墨璃笑呵呵地捂着嘴。
“你怎么能说人家说正方体呢，太损了吧！”
“真的诶，不是我说的，是他们班同学给他取的外号，谁让他160x160，哦不，现在应该是160x170了，完了，这下倒是成长方体了。”
左一凡与墨璃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不过是横着的那种！（不过是横着的那种吧！）”
墨璃呵呵傻笑着，笑得弯下了腰，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却是疯狂捶着左一凡，仿佛是在报复男孩让自己笑得肚子疼。
左一凡也陪着墨璃没心没肺地笑着。
“喂，花坛旁边那对小情侣，看什么看，就是你们俩！”
楼上传来大妈的吼声。
“大晚上的要不要人睡觉了，笑声比我老公打呼还大，要笑赶紧上别的地方笑去！”
“我就说现在的小情侣，一个个的真没素质！”
墨璃被大妈的嗓门吓得赶紧噤声，在嘴巴上用手可可爱爱地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女孩强忍着笑意，但看着左一凡脸上同样又想笑又害怕的神态，还是鼓起腮帮子一副快要憋不住的表情。
左一凡赶紧捂住女孩的嘴，抓着她手腕，飞也似地向远处跑去。
路灯下，少年拉着强行憋笑的少女在夜色里狂奔。
墨璃紧紧握住左一凡的手，像是在赌气比谁力大，又像是想好了要私奔一般。
昏暗的路灯下，她的眼睛，被那个男孩的倒影占据。
少年少女跑到一处宽广的街道，像是终于自由一般大笑起来。
不知笑的是那个荒诞的笑话，还是谁人可笑的人生。
良久，两人终于笑累了，一左一右依靠在路灯杆上。
墨璃轻轻戳了戳左一凡。
“喏，小左子，反正你也回不去，不如陪我去逛街吧，带你见识一下凌晨一点的江城，没见过吧。”
“——ok！”
左一凡一反常态，想都没想地一口答应下来。
墨璃吃了一惊，大大的眼睛狐疑地盯着左一凡。
“答应得很爽快嘛小左子，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猫腻么？”
这次却轮到左一凡惊讶了，男孩马上改口。
“好，那我不去了。”
“你——！”
墨璃瞬间就瞪大了眼睛，猛地一拳对着左一凡的胸口就招呼了过来
左一凡自食恶果，捂着胸口欲哭无泪。
果然，女人的反问都是陷阱。
墨璃边走边跳地走在前面，像一只阳光下的山雀。
女孩走了两步，想了想，又旋转脚尖回过头来，将自己的挎包挂在左一凡身上。
“喏，小左子，你帮我提包，咱们之间的债务就一笔勾销。”
“然后还能收获一个免费的导游，不错吧！”
左一凡学乖了，逆来顺受地接过挎包，同时藏了个心眼，加快脚步走到了墨璃前头，避免她随时心血来潮，又提出什么新的不平等条约。
“哎哎哎，你走那么快干嘛，散步诶，散步哪有走那么快的！”
墨璃本来是背着身子走着，此刻急忙转过身去，快步追赶男孩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