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谨小慎微,三思而后行。
阿爹教传的处事原则里,这句话,向牧远印象最深刻。
玄心镇的凶险,他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表面祥和宁静,繁华无比,实则危机四伏,处处暗藏杀机。
从他所处的状况到所谓的强者,这中间,不知分割出多少阶层。
充其量,他这等角色的人只能算个猎物,像个小虫,别人真活不下去,抓他来充充饥而已。
害人,头一回,他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但很快,被向牧远摒弃掉。
不能有。
向牧远很清楚,自己是人,不是畜生禽兽。
基于善恶选择,正如娃娃临别赠言,防人之心,在这凶险异常的玄心镇,万不可无。
向牧远坚信,这里也有像他这样坚持底线的人存在。
不害人,能走下去的唯一可能,就是找寻志同道合的人合作。
合作的前提是信任,那张放可信?
张放为人热情,且救过他,但“防”字放心头细品细量,却生出了丝丝忌惮。
非亲非故的张放,为何要帮自己?
仅仅因为自己对了他的眼缘?
他极清楚,人都是无利而不往的。
正如过去岁月里,余家寨中每每有人给他一块充饥的饼,其背后,都意味着有脏活儿苦活儿等着自己干。
对方肯助你,多因为是可利用,而同情只是很少一部分。
然此时,他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吗?
眼下除了张放,当下还能找谁合作,解当下燃眉之急?
向牧远心中矛盾林立。
能克制优柔寡断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实。
左手一展,命寿魂印盘就赫然跳入视线。
最后一朵魂花,如今仅余两瓣,大限将至啊大限将至!
死亡,好比那要命的紧箍咒,时时刻刻都在脑中紧念着,股股心底寒直渗天灵思海,止疑消怯,定住了摇摆之心。
生死存亡面前,什么居心叵测,别有用心,根本不值得一提!
“豆豆!”
坐中惊起的向牧远,立马呼唤到娃娃留下的小管家。
“主人,您吩咐。”
一息时间,豆豆就挥舞着翅膀,出现在向牧远眼前。
向牧远说到:“豆豆,我想找人,可有办法?”
“主人是找定魂所的其他修炼者吗?”
“对。能找到吗?”
“可以,只要有对方的灵籍字号,就可以联系上您要找的人。若主人要亲自登门拜访,可通过定魂珠,默念对方灵籍字号传送至对方居所所在处;若只是想传话给对方,便可以通过定魂珠内传息鸟,将你想说的话直接带到对方所在处。”
登门拜访,是有诚意,但是不是意图太明显了?
而且,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想到这儿,向牧远当即问到:“豆豆,如果我进入别人的定魂所中,会有什么潜在危险存在吗?”
“回主人话,定魂所内存在极强的防御机制,且受宿主意识控制。当宿主感知到威胁存在,定魂所将启动防御,对外来者进行行动限制,甚至是直接将人清除出定魂所。”
行动限制?
略加思索,向牧远拧紧了眉头。
看来登门拜访张放,不安全。
权衡之下,向牧远觉得约见在定魂所外,相对保险。
“豆豆,你教教我怎么使用传息鸟。”
“好的,主人。”
在定魂所入口处来来回回不知多少遍,向牧远仍不知倦,焦急满面。
张放怎么还不来?
难道他没收到传讯?
不会,不会,怎么可能。
或者临时遇上什么事缠得脱不开身??
又或是张放不想赴约???
一个个问题,消解了一个又冒出一个,层出不穷间,急得向牧远像热锅上的蚂蚁。
“小老弟!”
正烦躁之际,定魂所入口处显出张放人,向牧远正喜出望外,突然瞥见他动了动腰间的匕首,惊心猛动,向牧远连忙朝后紧张地退了一步。
“怎么了小老弟?”
面对向牧远骤起的警惕,张放也是一脸懵。
“大兄,你腰间那匕首——”
“噢,误会,大大的误会!”
不等向牧远说完,张放就明白他在忌惮什么。
拍拍腰间的匕首,他笑意盎然地说上。
“防身用的,入夜已深,跑出来不安全。”
见向牧远警惕不散,张放加重了真诚。
“真的小老弟,没诓骗你什么,就是以防万一,防身之用。要不上我那儿坐坐吧,外面真的乱。”
“不必!”
向牧远一口拒绝上。
那一瞬,笑脸僵住,尴尬无比。
“大兄勿怪,小弟此番邀约您来,是基于白日的种种提点,有要事同您商议,顺道也想请大兄带我熟悉下玄心镇的环境。不知大兄是否愿意?”
失礼,好过不明不白地犯险。
作为赔罪,向牧远连忙恭敬地一作揖。
张放鼓着腮帮子,尬色渐褪,犹豫又聚。
“小老弟,不是哥故意扫你的兴致,这个时间在玄心镇内晃荡,真不安全;你想想,有什么地方比定魂所更安全的?至于带你想熟悉玄心镇的事,缓一缓吧,等明日神泉开放结束后,哥陪你游个尽兴。”
张放话虽在理,但向牧远脑中那根弦不敢松。
娃娃说过,定魂所有防御机制,宿主可以以危险进犯,限制其行动。
张放的定魂所,好比龙潭虎穴,此时的向牧远根本不敢闯。
至于为何不顺坡下驴,反邀张放去自己的定魂所,想必对方也不会答应。
既然预见了会拉扯不清,还不如不提。
向牧远说到:“不瞒大兄,就因为在自个儿住处压抑的慌,胡思乱想间想透口气,所以才想邀您同游玄心镇,缓解缓解。”
“你这人——小老弟,你的心情我理解,一个人闷着容易胡思乱想,可眼下是个什么光景?不是说来吓唬你,神泉开放在即,玄心镇到处是恶人出没,人人都避之不及,你还敢卯着胆朝人家刀口上撞。你不要命啦?”
“小弟当然要命了,如果不是生死攸关,我也不会急邀上大兄您来此。既然大兄也有顾忌,那我便不多做勉强,告辞!”
再拜,去意决然。
把自己需要他的真诚之心放在前半段话中,把防的顾忌放在后半段话。
兵行险着,赌一把。
赌什么,赌张放对他的眼缘是真。
要是他真是一路人,也断不会纠缠在这些小盘算上。
如若不然,此人心中定有鬼,也不可再信。
“嗳,小老弟回来!”
仅一步,张放便急冲过来做挽留。
“不就是夜游玄心镇,又是牵扯性命攸关的事,哥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慌着?成,我陪你走一遭!”
“大兄不必勉强,现下时辰的确太晚了,为小弟以身犯险……”
“哪会,谁叫哥哥瞧你对眼,揣多了心眼子就失了真诚,是不是兄弟?!”
“感谢大兄理解,感激不尽。”
微舒一口气,渐渐舒缓下的坚毅貌中,露出丝丝倦色。
斗心眼,真让人心力交瘁。
不过,还是自己略胜一筹。
他赌赢了。
但向牧远知晓,此时不过是万里长路迈出小小的一步而已,要真正说动张放与自己共享灵力,还有一段漫长而艰难的路要走。
近凌晨时分,浸润在夜色中的玄心镇,宛如明珠璀璨。
霓虹醉色藏于苍翠碧林之中,如一块莹光流溢的碧玉,惹得人心醉。
“瞧那,是玄心镇最出名的天下亨赌坊,博弈灵玉资源的地方,有人在那一夜暴富,一夜潦倒;那里,像个月牙的地方,其实是间酒吧,就是你们古人找酒喝的酒馆;再瞧那边,灯火最辉煌的,那片是高端会所,也就是你们说的青楼教坊,男女客都接待,风花雪月消遣放松的好地方……”
坏笑微抿唇间,张放正欲从向牧远处求个共鸣,却被他眼中那股清冽无邪给浇熄了。
“刚说的那些,总感觉自己在带坏青少年。小老弟,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还好,还好。你们那个时代在这个年纪,应该早就娶妻生子了,我刚的话也算不上亵渎。”
微微一笑,向牧远神情间依旧淡淡的,对张放那些纸醉金迷,风花雪月的话题并不上心。
就这样,甚是无趣地兜转过几条街,忽然一个偌大的草甸出现在不远处,向牧远突然兴致大作。
“大兄,前方是什么地方?”
顺着向牧远所指方向张望了一眼,张放漫不经心地答上:
“噢,那是盛春广角。”
盛春广角?
顿时,向牧远心中一动。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不是就是他急切寻求的谈话地吗?
放眼望去,广角内场地开阔,且有人来往,张放即使有什么不轨企图,也会有所顾虑。
“大兄,走了好一会儿也有些乏了,不如我们到盛春广角找个地方坐坐,慢慢细聊。”
“我说那么多好地方,怎么你就瞧上这破广角?!成,我也逛累了,就依你的意思。”
面对张放的抱怨,向牧远一笑置之。
先前几次路过玄心镇内的声色场所,张放一个劲地邀自己到里面去见见世面,都被他一一婉拒了。
直觉告诉自己,越是让人放松的地方,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