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想活，就要拖它下水
混乱。
彷徨。
恐惧。
诸多负面情绪揉杂，向牧远心处至暗时刻。
窗外，日暮西垂，这片天地即将由黑暗主宰。
光线变化刺激情绪不安加剧，如坐针毡的向牧远猛地一抬头，急念出召灵咒。
默念之人无所回应，恐惧在加速扩散，然一声回应制止了情绪的恶化。
“找我何事？”
一点紫光在眼前乍现，瞬间化出了娃娃小小的身躯。
忽有了信任的倾诉对象，向牧远压抑情绪爆发开来。
“你们为什么不管？他们乱杀无辜，凶悍贪婪的像山里的野狼，全无半点人性！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那人一刀刺入手无寸铁之人的心膛，然后和同伴蜂拥而上，吸食那人的精魄魂力。”
他越想越后怕：“他们是人，不是畜生，却做出残害同类，天理难容的恶事……这个地方不是有神明掌管吗，即受世人尊敬膜拜，为何冷眼旁观，纵恶横流，活生生将一个个人变作妖魔……”
一瞬间，他红了眼：“到底这鬼地方谁可信，谁可依？！张张辨不清真伪的脸后都藏着阴险诡诈，挖空心思想置你于死地我太天真了，这些人怎么可能帮我”
抱头打颤，他说着说着便被恐惧吞噬，无法自拔。
而从头至尾，娃娃始终一言不发，平静地盘浮在空中。
原以为软弱是这场发泄的主题，不料却是另一个情绪进阶的铺垫。
“我想活，娃娃，我想活！我现在谁都信不了，唯独能信你，你一定有法子，对不对？！”
“我之前说过，获取灵力的办法——”
“死路，统统死路，统统废话，废话，废话！！！”
一个缺口，让堰塞的负面情绪倾泻而出。
“知道这一下午我怎么过的吗？在神坛那儿兜兜转转，遇人便求，下跪磕头，受尽冷眼，挨打挨骂，甚至于豁出性命，可没人搭理我，一个都没有！我只是想活，想活有错吗，有错吗，你告诉我！”
泪在翻涌，向牧远咬着牙，不肯掉半颗。
“干杀人越货的勾当，我没那本事；等什么神泉补给，我没时间，也等不起！所有你坚持在规矩之下的路，统统成了死路，娃娃，你说神主眼里容不下失败者，可从我踏入玄界到现在，一直都处于被动挨打的份，毫无还手之力；你们要我去争去斗，行，但总要给我一个站起来的机会！”
一手背抹去眼眶中泛滥成灾的软弱，向牧远彻底崩了。
“身为引渡使，你引渡个狗屁！我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你，引渡使大人，我的起点在不公平上，谁造成的？谁造就的？你要为你的失职负全责！”
打破规矩，方圆棱角不相合，事事刻板遵从原则的人自然脑袋犯卡。
娃娃虽无表情，可扣着小脸的动作，就是最好的印证。
它动容了！
向牧远瞬间笃定上。
“为什么不回答？你是不是也打算放弃我这个倒霉蛋，反正死一个又来一个，我生不生，死不死对你无关疼痒！”
“并不是。”
谈话虽跑题，但对一头急的尬场确有破局之效。
“神主开启引渡，不是想当然的，我只对你负责。”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很难理解吗？我说，神主开启引渡，不是想当然的，我只对你负责。”
只对他负责？
细品，大有深意在。
基于此，向牧远急问到：“那若我一命呜呼，你会怎样？”
娃娃眼睛一眨巴，平静如水地说到这事。
“你若死于非命，等于我的任务终止，届时我将重新收归机巧阁，被施法进入沉睡，直至神侍大人派给新一轮引渡任务。”
沉睡？
一个寒噤从心底窜起间，向牧远萌生出个大胆，开始铺垫起来。
“那在成为我的修炼引渡使前，你在机巧阁沉睡了多久？”
“三百三十七年九个月十六日。”
报出的一串数字，精准的让人咋舌。
不想这新老交替之间，竟跨隔三百年之久！
然正是娃娃这一答，向牧远细究一番后，找到了话题的突破口。
花花世界迷人眼，谁人不恋？
他若身死，它亦不愿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想到这儿，向牧远铁下心，亮出自己的命寿魂印盘与娃娃谈判上。
“看清楚了吗，娃娃，我命寿魂印盘上面的寿元，已所剩无几！我不知道你这三百多年怎么熬过来的，但我知道，你绝对不想刚重获自由，又再一次陷入漫长的沉睡之中！听好了，我要你帮我，因为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
娃娃未接话，依旧平静地看着向牧远。
向牧远亦未慌，他觉得自己的话够在理。
博弈之间，胜在心稳。
留够思考时间，向牧远继续鼓动上。
“你身为灵仆听命于神侍，循规蹈矩，恪尽职守，很好；但天地法则并非一成不变的，不知变通的忠诚便是愚忠。若你不想失去得来不易的自由，那就想方设法让我活下去；我若能活下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听懂没？？”
小小泥娃娃虽无悲无喜，但毕竟是灵物，在玄界历经过漫长岁月，形成灵智也并非难事。
丑巴巴的眼睛一开一合，俨然昭示着它懂了，也犹豫了。
良久后，娃娃道：“你当下灵力枯竭，乃入界时出现差错，误入蛮疆所致。为了尽力弥补这个过错，我已将一颗碧华珠给了你救急续命，这已经是僭越权限的大过。”
“我不管，你刚亲口承认的，我误落蛮疆是你的失职，是你的过错，所以你不能见死不救！！”
“这……”
一个小泥人被向牧远一顿忽悠，虽无表情，但却犯起了多动症。
“办法还是有的，对不对，娃娃？对不对？！”
等待不过几个须臾，可却似百年般漫长。
“开启魂印盘中‘生死同连’机制。”
娃娃低头碰着手指尖，终于给出了个答案。
“‘生死同连’机制？什么意思？！”
又是个玄乎的说法，向牧远急得上脸。
“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扭扭捏捏的，说明白些好吗，再扭捏下去，我就要散成一把灰了！”
“意思就是，找到一个愿意与你暂时共享灵力的人，以他自身的灵力做填补，达到延长你命寿魂印盘上寿元的目的。”
说到这个份上，娃娃也没什么好保留的。
“生死同连机制开启的前提，是将二人魂印盘暂时合二为一，进而达到灵力共享。但事有利弊，一旦开启生死同连，就意味着双方气运相连，生死相依；但凡任意一方有所差池，必等同转移给另一方。此法为神谕禁忌，运用得当可自保，运用不当，不仅祸己更是害人，故不得随意外泄。”
摘下朵开得正好的芍药，一瓣一瓣扯下花瓣间，娃娃给了向牧远抛出个难题。
“眼下续命的法子是有了，但最关键的，还是谁愿意站出来，同你共享宝贵的灵力？”
张放！
一瞬间，这个名字闯入脑海，擦亮了向牧远郁郁多时的双眼。
“不会是想找张放借命吧？”
“你会读心术？！”
向牧远激动着，也惊讶着。
“我不会读心术，但你心中人选却不难猜。你进入玄心镇不到半日光景，所接触过的人，除了我就是张放；加之他在魂印台时对你那股殷勤，此时病急乱投医的你，想到他救急也不足为奇。”
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郎，加之赵钰坑害的前车之鉴，向牧远虽看到生的希望，但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张放此人在玄心镇内风评如何，可靠吗？”
“这个我回答不了你。局势审度，看人待物不是我的职责范畴；所以，张放这个人可不可靠，全凭你自己去甄别。”
扯光一朵花的时间，再瞧瞧窗外的天色，娃娃伸出小手指在背后画出一个圆圈，一方不知通向何处的扭曲空间便出现。
“法子我给了，用不用，能不能用，你自己好生斟酌。”
而此时陷入苦困的向牧远，对娃娃的去意丝毫未上心。
可娃娃那头，脚步刚挪动，又回过头。
“送你一句话，是之前那位我引渡失败的修炼者常挂在嘴边的，防人之心不可无。走了，祝你好运。”
话毕，娃娃化作一道紫芒钻入空间，片刻后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