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夏叶初向来睡眠质量不错，大概是白天太累了，接连做了好几个糊涂梦，梦里他一会儿是自己一会儿是小豆子，好像是现在又好像是小时候。
然而醒来之后却忘了个干净，他起床冲了个澡，准备下去遛狗，刚穿上短裤，就听见外面咚咚咚的敲门，是林慕卿。
林慕卿手里端着一个礼盒，夏叶初飞似的跑进卧室穿上上衣。冬天暖气供的很足，中午能达到25°，夏叶初习惯光着上身，这一阵子梁天祺离家出走住在他家，两个男孩子，他压根没想到在自己家里要穿件衣服。
林慕卿一夜没睡，才敲开门就看见主人赤着上身迎客，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咖位大小的男星她认识不少，但不穿衣服的真是不多，尤其是不穿衣服还这么好看的更是少见。
以前她在一家高档健身房健身时认识了一个二线男星，三十出头，主要演仙侠剧，宽肩细腰，仪态好，特别上镜。第一次在健身房见到他时，林慕卿吓了一跳，身材是有的，就是太瘦了，实在是像只脱了毛的大猴，美人灯似的人，风吹一下胳膊折了。
林慕卿的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半步都移不动，怪不得夏叶初演了那么多次渣男还有那么多女粉。
夏叶初胡乱地抓起一件厚卫衣套在身上，梁天祺来他家只带了身份证和书包，穿的衣服都是他的，这小子又其懒无比，脏衣服不仅不洗，还团成团扔的哪哪都是，闹得他现在都没有衣服穿，夏叶初朝门口喊：“姐姐，你进来吧。”
然后跑到梁天祺屋里，关好门，一把掀起了梁天祺的被子，朝屁股踢了一脚，“孙子，起来了。”
梁天祺还没睡够，紧紧地抱起被子，皱着眉说：“叫爸爸干嘛，才几点啊。”
夏叶初拿起床上的衣服扔在梁天祺头上，“给你五个数，赶紧起来，林老师来了。”
梁天祺从床上弹起来，穿好衣服，一头扎进卫生间。
林慕卿把牛轧糖放在桌上，抄起电视的遥控器，递到夏叶初嘴边，“采访一下，你们男生到什么时候不想当对方的爸爸？”
夏叶初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当爷爷的时候。”
卫生间里哗哗的流水，梁天祺边洗脸边说：“孙子，叫爷爷干嘛？”
“你还想不想在这住了？”
“我错了，爸爸。”
林慕卿感叹：“你们这是共轭父子关系？”
“什么饿？”夏叶初露出学渣的茫然。
“不重要。“林慕卿摆摆手，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梁天祺窜出来跟林慕卿打了个招呼，牵起熊屁精的狗绳，对夏叶初说：“爸爸，饿了，我遛狗，你做饭，ok不？”
“快滚。”
才一会儿，夏叶初就冒了一头的汗，林慕卿起身要走，“你换个半袖穿吧，别中暑。”
“吃了早饭再走吧。”
“我吃过了。”
“姐姐……”
“啊？”林慕卿歪头看着他。
“那个……什么时候回家？”
“怎么也得过半个月吧，学生们考试要一周，老师们再晚一周。”
以往每年过年夏叶初都是在姨妈家过的，后来常奕钧结婚了也仍是这样，常奕钧和顾延都是独生子女，每年过年轮换，这次轮到顾延家。虽然知道姨父和姨妈会包好饺子等他，林慕卿还是觉得有种莫名的失落感，总归是隔着一层。
本来想着多去串串门，院副下课了，学校事多，正式放假后林慕卿带着方文泽去南方调查了几天，回到家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
途中有省份下雪，车晚点了，到站时天快要黑透了，林慕卿下了车，远远地看见爸爸在出站口等着她，上车后齐竞程说：“东西都买好了，你自己去吧，爸就不跟着了。”
车后座上静静地躺着一大捧白黄相见的菊花和一个手电筒，今天是父亲的祭日，小时候每年都是母女俩一起来，妈妈再婚后就是林慕卿来了，自己祭拜父亲是她提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怕爸爸在那天失落。
林慕卿的鼻头一酸，下车后踮起脚紧紧地抱住爸爸，说：“谢谢爸爸，我是个幸福的小孩。”
齐竞程拍拍林慕卿的背，“爸爸知道，快进去，一会儿黑了。”
从小到大不少同学羡慕林慕卿拥有这样有□□，不过旁人不知道，父母过于恩爱，有的时候也会让林慕卿觉得自己实在是碍眼，有时候也会怀疑为什么自己现在还是单身。
二十九和三十这两天，老两口就没闲着，看电影、美甲、逛街，还去游戏厅玩了一下午，要不是老妈也有耳石症，蹦迪肯定也不在话下。
三十下午，爸爸和好面，剁好馅，晚上开车带着老妈兜风，留下林慕卿自己一个人边包饺子边在师门群里发红包。
初一早晨，林慕卿与终于与父母行动一致，一起去顾延家拜年。顾延的父母比齐竞程和陈垣大几岁，虽然现在不在一个小区住，但这些年一直当亲戚走动。
两家人互相拜了年，齐竞程和林慕卿给闹闹包了压岁钱，闹闹只接了齐竞程的，看也没看林慕卿就跑回客厅看电视去了。
常奕钧单手搂着女儿说：“闹闹不许没礼貌，怎么能不搭理小姨呢。”
闹闹指着电视上的夏叶初说：“叔叔跳舞我才叫小姨。”
林慕卿笑了笑，收下了夏叶初的这份好心。今年过年晚，她在家待到初八就回了北京，虽然没有副院长的名分，但副院长的活是一点都没少干。
一天中午吃饭，林慕卿跟郭宏甦抱怨，“您就是个渣男，我是大傻子，孩子没少生，连个通房大丫头的名分您都不给。”说完就挨了老师的踹。
到正月十四总算是做好了开学前的准备工作，十五这天拐带着夏叶初开车去临省的一个贫困县，笔峰山。
这几年z大考取贫困地区选调的学生不少，笔锋山也是目的地之一。笔锋山虽然叫山，却以平原为主，明中期是全国铁矿产地之一，但由于近代以来对铁矿的过度开采，不仅铁矿枯竭，自然环境也遭受了极大的破坏，土地贫瘠，地面塌陷，农业上的收益很低。
城南有一座占地45万平方米的明朝藩王府邸，能顶上半个故宫，近几年扶贫干部通过挖掘族谱家谱、野史杂谈、名人笔记，依托老城区的一些古建筑，发展起具有明代特色的旅游。
上元佳节，当地旅游局办了个大型的灯会，为了配合景致，林慕卿逼着夏叶初穿了一整套和她相配的红彤彤的汉服，还扎了头发，活像年画上的金童玉女从墙上蹦下来一样。
一下高速，夏叶初还没感受到节日的气氛，路口停的一辆出租车上就下来一个裹着厚棉衣的年轻女人，边招手边叠声喊着“林老师”。她长得不是很漂亮，甚至还有点灰头土脸，但胜在气质好，一股子正派。
这人叫王珂，考省里选调生下放到这的，已经两年了，她是这次古城上元灯会活动的策划人。本来陶睿知指导的学生，因为导师长期放养，临近毕业，论文还一遍都没有改过，不得已求助林慕卿。在林慕卿的指导下，最后不仅顺利毕业，她的论文还获得了当年的史学新秀奖。为这事陶睿知恨透了林慕卿，王珂心里很愧疚，总想着找机会招待老师一回。
夏叶初在路边停了车，和林慕卿径直走过去，王柯看见他们这样的打扮先是一惊，然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似的笑容，很热忱地迎了上来，握住老师的手，互相拜了年，又问候了近况，说她今天歇班，别的同学还在坚守岗位，就派她作代表来了。
王珂望着夏叶初，其实打刚才一见面她就很注意他，虽然戴着口罩，但仅从眼睛就能看出来这真是个很好看的人，和林老师很相配，王珂微笑道：“这位是？”
林慕卿抓着夏叶初的手腕：“这是我说的那个……社会上的小朋友，林晨。”
夏叶初微不可查的窘了一下，摘下口罩对王珂点点头。
王珂当扶贫干部这两年已经完全和原来的圈子脱节了，每天早晨起来一睁眼就是想着如何把县里的经济搞上去，唯一关注的娱乐新闻也是以林慕卿为中心，目光在夏叶初身上转了一圈，交头接耳地跟林慕卿说：“可真是个才貌仙郎啊，什么时候喝喜酒，同学们还都等着呢。”
林慕卿不把夏叶初放在男朋友的考虑范围内，对他从来都没有色心，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才貌仙郎”指的是谁，赶忙否认，说他真的只是个朋友。
王珂很识趣，轻笑了一下，立刻改口道：“前面有个饭店，还原了不少古代美食，是我们一起查的材料，去尝尝吧。”
林慕卿点点头，王珂上前揽住她胳膊，塞了一张房卡，是个大套间，环境不错，算是县里最好的酒店，而且绝对不会被人打扰。
王珂说的饭店叫明人饮，装修成古代客栈的样子，可扫描桌上二维码查菜品看出处。王珂满满当当的点了一桌子菜，荤菜是游龙戏凤、白果莲子炖乌鸡、酱牛肉，甜品是四色汤圆、五白糕、玉兰花馔，汤品是凤髓汤，饮料是上元饮。
王珂说：“上元饮的原料是红枣、核桃、白蜜、酥油和杏仁，有养血安神、滋肌乌发、美容养颜的功效，是从老乡祖先一本诗集里找到的，是一个为心爱的女子所做，也叫红颜醉。”
王珂站起来，给两个人布菜倒饮料，林慕卿先喝了碗热腾腾的凤髓汤，王珂说这道菜源于明代的《遵生八笺》，喝起来很像松子核桃露，随后才端起上元饮，她本以为是果浆，尝了一口才发现是酒，想拦夏叶初已经晚了，不过这酒淡淡的，几乎没有度数，应该不会醉。
王珂眼睛亮亮的：“这红颜醉在今天喝正合适，上元节也算是传统的情人节了，林老师热度这么高，能帮我们宣传一下吗，酒品和甜点线上有售的。”
林慕卿笑起来眼睛会弯成一个弧度，她知道扶贫工作不好做，王珂可能也就随口一说，可还是有一种被人下了套占便宜的感觉，但一听到夸她热度高，虚荣心又上了头，全忘了之前卖书和代言被骂成孙子的惨痛经历，她觉得她早晚有一天会被自己的虚荣心坑死。
“为什么上元节是情人节？”夏叶初问。
“因为古代在上元节这天，未婚女子可以出门，见一见除表兄弟之外的男子，然后借这个机会为自己物色对象，”林慕卿撇了撇嘴，“我觉得这事太扯了，大家闺秀出个门都是兴师动众，丫头婆子簇拥着，没准后面还跟着父亲兄长，贫民家活都干不完，怎么可能在大街上碰着个男的就芳心暗许，回家也不好意思跟爹说，跟妈说又不顶用，除非就是冲着私奔去的，那就更扯了……”
夏叶初笑起来，默默地听着林慕卿质疑历史，然后把红颜醉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