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父亲大人
一边安抚着大声哭泣的萨娅，一边我也努力平复着自己动摇的心。
萨娅是现代人就已经让我很惊讶了，没想到竟然是梓一……
确实，刚转生过来的时候我也稍微想过。
和我一起死去的同学们也许也转生到了这个世界。也许在某个地方。
虽说如此，既没有任何线索，又处于软禁状态，除了家人连个熟人都没交到。之后也就不再在意，彻底忘了这回事。
这么一想，也许其他同学也在某个地方转生了呢。
“呜，呜哇”
梓一……不，应该叫萨娅了。就像我是卢鲁克一样。
萨娅还紧紧握着我的衬衫颤抖着。
各种感情一下子涌了上来吧。虽说转生者的精神年龄比外表大，但差点被父亲杀了。肯定很害怕吧。
以我的力气，萨娅这轻盈的身体根本不算负担，所以我默默地抱着她没动。
不过，真轻啊。十岁的女孩就这么轻吗？
外表十岁，内心是女高中生，而且还是同学……哎？又多了个年龄成谜的伙伴？正常点的家伙就没有吗？？
话说回来，是吗。以后要成为伙伴了吗……
有种难以言喻的纠结感。
“萨娅！发生什么了！”
这时，穿着睡衣的舒勒内子爵脸色大变，冲进了厨房。手里握着护身用的剑，气势汹汹，但头上戴着的睡帽很可爱。
子爵依次看到厨房翻倒的水桶、破碎的酒杯、被我抱着嚎哭的萨娅、呆坐在地上的胖父亲，还有萨娅脖子上清晰的红手印。
“……终于，这一刻还是来了”
他拔出手中剑的剑鞘，带着杀气向失神的胖父亲走去。
这是要杀了他的架势啊……不过我得拦住。
我抱着萨娅，用另一只手挡住了子爵的去路。
“让开，卢鲁克”
“不行，子爵 大人”
“不行，事已至此，这个蠢货必须由我亲手裁决。舒勒内家也许就此终结，但这也是我的责任。作为没能阻止弟弟的报应，我愿以这身躯来断绝萨娅的忧虑”
“不是这样的，已经结束了”
我说完，舒勒内子爵收起杀气，观察着胖父亲。
看到胖父亲一直呆呆地望着虚空，子爵意识到情况不简单，终于放下了剑。
恢复了平时礼貌的语气说道。
“……确实，萨娅好像没有危险了。能详细跟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吗，卢鲁克”
“当然可以。有很多事情需要坦诚相告，虽然夜已深，但还请您听一听”
“没关系。那，去客厅说吧”
子爵 捡起剑鞘收起剑，命令在房间外等候的女仆少女把胖父亲带走，然后和我们一起去了客厅。
“首先，卢鲁克，真的非常感谢你救了萨娅”
一坐到沙发上，子爵 就深深地低下头。
哭肿了眼睛的萨娅，现在泪眼汪汪地坐在我旁边。
不知为何她像要抱住我的胳膊一样紧紧贴着我。
“不，能赶上真是太好了。救得晚了，对不起，萨娅小姐”
“不，我很高兴”
萨娅逞强地笑了笑。
“顺便问一下，卢鲁克，这么深更半夜你怎么会来拜访？”
“可以说是一种预感吧。我感觉萨娅小姐有危险……担心地靠近一看，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所以冒昧地闯进了宅邸。擅自这么做，对不起”
“不不不，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你呢。萨娅，你好像遇到了不错的伙伴呢”
子爵 很高兴。
嘛，其实是假话啦。
实际上，是艾尔尼在旅馆用了“全面探查”。当然是为了搜索魔族，萨娅被袭击只是巧合。
听到艾尔尼的报告，我全速用转移魔法赶了过来。
再晚几秒都不知道会怎样。也得感谢艾尔尼啊。
“嗯，卢鲁克总是会救我的，伯父”
萨娅好像也知道艾尔尼的禁术，没有追问，像是明白了。
不过这话说得有点夸张了。
“那么子爵大人，萨娅的父亲……也就是子爵您的弟弟，我不知道从哪说起——”
“伯父，爸爸给您下毒，让您没法有孩子了”
萨娅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从表情能看出她还在生气。
嘛，一直为没有儿子而烦恼的子爵。
本以为他会大怒——没想到。
“嗯，我知道”
“啊？真的？”
“是啊。有一段时间，弟弟给我做饭，好像就在里面下了药。好像是让种子失去功能的药……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您知道！那您为什么不说！”
萨娅开始激动起来。
我摸摸她的头让她冷静，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安静了下来。哎呀真可爱……不对等等，她内心是同学啊，我可不能大意。
子爵 苦笑着回答。
“追问也只会被他敷衍过去。而且，我觉得让优秀的萨娅来继承也不错。而且要是有了孩子，也许就没法照顾那些受歧视和虐待的孩子了……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是这样”
“怎么会……伯父，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关系的。而且虽说弟弟贪婪愚蠢，但他给了我唯一一件宝物。这么想的话，就算没法有孩子我也能原谅他”
“宝物？”
“是啊。宝物……就是你啊，萨娅”
子爵 带着平时温和的笑容，看着萨娅。
“你有出色的才能，理智，上进心很强。而且最重要的是不歧视弱者，很善良。从那个笨蛋弟弟那里能有你这么出色的孩子，简直难以置信。我和妻子们，都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一样”
“……但是，可是……”
“所以你不用在意，萨娅。反而是因为我没有孩子，让你受苦了。以后不用再忍耐，自由地成长吧。也不用在意这个家。别说三年，想和卢鲁克他们一起旅行多久都可以，多创造一些美好的回忆。这是我们能为出生在这个家的不幸女儿做的唯一补偿”
“伯父……”
萨娅用双手捂住嘴，眼里闪着泪花。
她声音颤抖着说道，对这个已经无法再有孩子、温柔又可怜的伯父。
“谢谢伯父……不，父亲……”
“——！”
子爵瞪大了眼睛。
微微的动摇之后，他用手遮住脸低下头。
能看到他肩膀颤抖，一滴小小的泪珠落在了脚下。
我装作没看见，把视线转向萨娅。
萨娅一脸幸福的样子。
笑得很美。
过了一会儿子爵平静下来，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哈哈，不好意思……我也老了。那卢鲁克，换个话题，能跟我讲讲我弟弟的情况吗？”
子爵 把视线转向后面。
那里坐着变成废人的胖父亲，毫无感情地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的女仆少女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对不起，子爵大人。是我直接动手了”
“不，没关系。这是他自作自受，我能理解。那用的是什么法术？”
“我让他看到了精神和肉体分离的幻影。只要有特定的欲望，就无法恢复自我意识，也无法仅凭自己的意识控制身体。但反射动作还是能做的，只要有人照顾，生活还是可以的”
“这是神秘术吗？”
“是的。是我独有的术式。所以没法解除”
本来也没打算解除。我不会原谅他的。
要是能解除，那也得是他以无私的爱接受萨娅的时候，还有对权力的渴望完全消失的时候。
不知道那一天会不会到来。
“这样啊……需要照顾啊……”
“……老爷。我，我已经，已经……！”
女仆少女双手颤抖。
她的视线一直盯着一动不动的主人。眼中明显充满了憎恨和杀意。
子爵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啊。和萨娅一样，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一直让你忍耐，对不起。明天，马上就去办解除隶属契约的手续……你为我们工作得够多了”
“谢谢您！谢谢您！”
女仆少女哭着不停地低头道谢。
我确认他们的交流结束后插嘴道。
“关于照顾的费用，当然由我来承担。明天交钱的时候，会额外交 1000 枚金币作为赔偿金和照顾费”
“不用，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不，不然我心里——”
“其实我也没打算让弟弟活着”
子爵 用锐利的眼神说道。
“卢鲁克，感谢你对他的裁决。不然萨娅也不会接受的。所以关于这件事我什么都不说，也没资格说。但是，我也有明知弟弟的本性却放任不管的罪过。要是没有你，也许我就失去了如同女儿……不，就是女儿的萨娅。对弟弟无法原谅的心情，我更强烈，我很自负这一点”
“是……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而且弟弟的事——给他下毒的事已经传到凯特伯爵大人那里了。其实，我被下毒这件事，也是伯爵大人查出来的。只是应我的请求，为了萨娅先不公开，所以罪行暂时搁置了。但这次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伯爵大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先秘密进行贵族审判，肯定是死罪”
原来是这样。
巴贝尔伯爵说子爵是老好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些事吧。贵族社会也很复杂，就这么理解吧。
“原来是这样。我多此一举了，非常抱歉”
“别这么说。刚才要是我一时冲动杀了他，我也会被问罪的”
总之，如果是这样，子爵 应该不会有麻烦。
虽说动手的是我。还是额外给点赔偿金吧。
以后要照顾好重要的女儿，就当是道歉了。
“子爵大人，还有萨娅小姐的事……今晚肯定不能把她留在这里了”
“我也正想拜托您呢。虽说还没签契约，但最先保护萨娅安全的是卢鲁克。交给您我很放心。萨娅，你也觉得可以吧？”
“当然！我要和卢鲁克一起走！”
“那就拜托您了”
“好的”
我爽快地答应后，萨娅高兴地加大了抱住我胳膊的力气。
不过，有个问题。
“……萨娅小姐，这个时间旅馆应该不接待了，我们得偷偷进去，可以吗？”
“嗯！话说卢鲁克……你还用敬语跟我说话？”
“不行吗？”
“不行。你看……我们，那个，不是吗？”
原来是同学啊。
在这边生活久了，前世的记忆总觉得有点遥远。
反正都会作为师妹成为伙伴。艾尔尼的时候，战斗时觉得敬语麻烦就省略了，不知不觉就随便说话了。
想到以后也会这样，现在开始习惯比较好。而且一直伪装也累了。
我耸耸肩点点头。
“知道啦，萨娅”
“嘿嘿嘿”
特别高兴。
胳膊和胳膊缠在一起的萨娅，手指也缠了过来。
……不对不对，萨娅小姐，这不是恋人之间才会做的吗？
我可没这种经验。这种时候该摆什么表情我不知道。觉得笑笑就好？我不这么认为，还是困惑着吧。
我想把手抽出来，子爵 见状误以为我有什么想法，用力拍了下桌子。切换到杀气模式，语气也变得粗暴。
“等一下，卢鲁克！我同意我女儿和你成为伙伴，但交往绝对不行！”
“啊，不是，请您冷静，子爵大人。您家萨娅小姐才十岁啊？”
“十岁就不行吗！？是这样吗，卢鲁克！是这样吧！”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啊……卢鲁克，我，没有魅力？”
“也不是这个意思”
“说什么呢！那我家萨娅哪里让你不满意！”
“您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为啥我被责怪？我做错什么了？
不知为何变得混乱的，舒勒内家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