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事了
在回孟家之前,他就已经和凌云致商量好了对策,也和肖亦骁他们串过口风。凌云致甚至特意去商场专柜买了一套全色号的遮瑕笔回来,帮他把身上的痕迹都遮了。
他的手机里也是一样,任何关于凌云致的联系方式也好照片也好,全被清空了,防着付闻樱突击检查。
所以,在被许沁攀咬的时候,在被付闻樱扫视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慌乱。
“妈,”孟宴臣迎着那道严厉的视线,轻描淡写,“我确实谈过,一个月前分了。”
许沁讶然。
付闻樱则盯了他一会儿,“因为什么?”
“因为那天妈妈给我挑了几个相亲的女生。”
孟宴臣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后来出去喝酒,骁骁起哄,跟在他酒吧里兼职的一个姑娘牵了个线。我也是想着,试一试,就谈了。”
“她得了胃癌,也是被起哄,没想过跟我长久。我们两个一开始对彼此都没什么感情,处了两个月,就分了。”
“她说自己没什么朋友,如果能凭着这份交情,让我以后帮忙给她收尸再好不过。”
“妈,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孟沁,还有肠胃科的主治医生,我没说谎。”
他确实没说谎。
起哄是真的,牵线是真的,胃癌是真的,试试也是真的,还有一开始没有感情,为排除隐患的“分手”,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只挑“真”的部分来说,所以不惧审视和追问,即使拿测谎仪来测,那也全是真话。
孟宴臣看着付闻樱,满脸真挚,“妈妈,我不是故意想瞒着您,只是这个情况有点特殊……所以,就让骁骁他们也不要说漏嘴。”
又是胃癌又是收尸的,付闻樱和孟怀瑾双双沉默,和毕业典礼散场时的学妹们如出一辙。
没有感情,死者为大,再加上坦白从宽,付闻樱即使想说点什么都不好意思开口。
半晌憋出一句,“你想试着谈恋爱,跟妈妈挑的相亲对象就可以,为什么非要——”
孟宴臣却说:“我看着她可怜。”又给堵了回去。
付闻樱彻底没声了。
眼看着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许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急如风火,“妈,哥他是骗你的!他——”
“行了,”付闻樱瞥她一眼,打断道:“我今天上午去了你哥家,家里什么都没有。”
一个家里有没有女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转了一圈,很明显,没有。
这下轮到许沁茫然了,难道真分了?
明明孟宴臣之前表现得那么爱——如果没有比爱她更爱女朋友,怎么会如此冷落她、疏远她,怎么会为了维护女朋友而不留情面地反驳她、斥责她?
以孟宴臣的品性和道德洁癖,怎么可能会做出以毫无感情的尝试为开始,且仅仅交往两个月就分手这样的事来?
还是说……
她掀起眼帘偷偷打量着。
从这个角度,孟宴臣高折叠的侧脸极为突出,额头饱满,眉骨高挑,鼻梁挺立,明明垂着眉眼一派静默谦顺的样子,却隐隐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冷肃强势。
他很笃定。
不知为什么,许沁读出了这样一个信息。
难道,她想,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跟宋焰重逢,孟宴臣担心两人旧情复燃,所以故意这样做,让她产生危机感,让她吃醋吗?借由父母之手让她看清跟宋焰之间的差距和阻力,让她放弃吗?
许沁心头一跳,目光再度在他身上流连,却又隐隐觉得不太可能。
这段时间,孟宴臣的言行举止和处事作风越来越像付闻樱了,冷淡严厉,令她窒息畏惧,不像演的。
她眉心蹙着,脑筋飞转,却思考不出来,也没空思考了。
因为付闻樱在人文主义的沉默过后,顺其自然地开始劝孟宴臣相亲,而孟宴臣在她旁边低眉垂眼,怡声下气,仿佛一头早已被驯化不知反抗的幼兽,连连称是,唯命是从。
他的顺从与乖觉顺眼也刺眼,付闻樱的眼光时不时地明显扫过她,慈爱与严厉反复交错,无不在说她有多么的不听话。
“妈,”许沁抠着手指,声音怯怯的,眼红红的,低着头缩着肩膀,又变回了那副无助柔弱的模样。
孟宴臣余光看着,不语,心里却嗤之以鼻。
为宋焰争辩的时候,她明明锋利得很,即使割伤父母也无所谓。可一轮到她自己,就这样摆出这样仿佛被逼被迫的模样。
姿态跟宋焰和翟家那十年来以受害者自居的摆谱可谓是同性相吸,一脉相传。
怪不得那么喜欢宋焰,那么喜欢翟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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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势洗清恋爱嫌疑的孟宴臣不再参与接下来的辩论赛。
总之,因为刚刚那一段,二老已经看穿了许沁的真实想法,虽然本着父母爱子心切继续劝阻了一番,但见她死心塌地,无奈同意了她放弃孟家的一切,和宋焰一起生活。
看到他们结束,孟宴臣立刻伸手将许沁的两把钥匙拨到自己面前。
“妈,温晴雪的妹妹快回国了,也是医生,估计也要去沁沁医院工作。这套房子环境好,离医院又近,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做个人情。”
许沁听到这话愣住了。
她脸上的泪还没有干,还有一部分凝在眼里摇摇欲坠,她正在因为爱人和家人两难全而被撕扯着,焦灼又痛苦,而孟宴臣却毫无同理心,迫不及待地安排起了她刚刚交出去的房子。
“哥——”
“你不要,有的是人要。”孟宴臣看也不看她,语气也不怎么好。
许沁被怼得脸色煞白,一时无法言语。
其实,孟宴臣这样做是有考量的。
这些钥匙留着就是隐患,因为付闻樱与孟怀瑾太过重情,太看重一家人,早晚会对许沁妥协心软,会把她的东西都还回去。
所以,他要趁着二老心还硬的时候,把这些本属于许沁的车子房子全送走。
这样一来,他日许沁再回来,就得重新置办,要么她手心朝上主动开口,要么是爸妈主动提议。
而随着他逐渐接手国坤,往后他在这个家里的决策权只会越来越有份量,付闻樱肯让他全程参与许沁和宋焰的事也传递了这样的信息。
爸妈有意让他主事。
那么现在,他把许沁拥有的孟家资产都销出去,日后只要一提议,他就给否了,看她怎么办。
“行,你安排吧。”付闻樱此时却如孟宴臣所想,心正硬,没什么意见。
不然,像她这么看重儿女教养的人,也不会在孟宴臣对宋焰表达厌恶的时候、在他刻薄驳斥许沁的时候一言不发。
“不过,宴臣,你对那个温晴雪……”
一听付闻樱又要发散,孟宴臣赶忙接过话头,“妈,最近集团太忙,等稳定下来,我会约她的。”
付闻樱满意点头,又嘱咐一句,“你也不小了,要抓紧时间。”
“我知道了妈妈,我会抓紧的。”
看着眼前听话的儿子,付闻樱脸上堆满欣慰的笑容,略一偏头,她看到许沁,神色却飞快冷了下来。
“就这样吧。”她起身离席,背影挺直,优雅但冷厉。
“沁沁啊,”孟怀瑾看着许沁长叹一声,摇摇头,也起身离开了。
许沁目送父母好似瞬间苍老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
孟宴臣没空欣赏她浮于表面的事后真情,很快将钥匙都装进自己口袋里,冲她微微颔首,“谢了,”然后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你不要的东西我会好好安排给别人,你就安心跟宋焰有情饮水,情比金坚。”
他说完也走了,可话中的嘲讽和看笑话的姿态昭然若揭。
许沁脸颊微微微抽搐,慢慢咬紧嘴唇,听着孟宴臣上楼的轻快脚步声,不由把拳头握紧,等着瞧吧,她跟宋焰一定会过得好的,不需要孟家的东西,也会过得好的。
为表决心,她出门打了辆出租车离开了孟家,而孟宴臣则留下来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又陪父母一起吃早餐。
意大利原装进口的餐桌椅,爱马仕的杯具餐盘,住家保姆准备的丰盛早餐,还有职场的关照,代步的工具,衣柜里的名牌,离医院只有十分钟路程的燕城最高房价小区里最大户型的复式楼——
孟宴臣拿起几千一只的高脚杯抿了一口果汁。
精神掌控固然压抑,但物质上孟家从不吝啬,他也一样生活在这里,他也觉得在精神上压抑,但他却从未否认、也从未轻视过父母在其他方面为自己提供的一切。
他听着父母的交谈,放下杯子,拿起了筷子。
庭院阳光洒满,家中宽敞明亮,一切摆设都在典雅中透着低调的奢华。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希望许沁在跟宋焰和翟家一起挤在旧街户里的日子,千万不要怀念这样压抑窒息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