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阮娇娇
孟宴臣没想到,叫来的代驾会是叶子。
两人上辈子曾经有过一段牵强附会的纠缠,过程和结局都算不上体面。重生后他被俊光和国坤勾走了全部注意力,倒是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一枚雷。
好在这个时候叶子还没在肖亦骁的酒吧里兼职,对他并不眼熟,他们的孽缘也还没有开始。
一路上,孟宴臣保持沉默,并不搭话;到小区地下车库,也没有自作主张给叶子另结打车费;看着她从后备箱拿出折叠小车,也没有提醒她要小心,而是直等到人转身离开,这才按下开关,盖上后备箱。
他签合同都没这么谨慎小心。
……
很快到了周末,孟宴臣回孟家吃午饭,到家门口时正好遇到许沁。
这时许沁尚未与孟家撕扯,见到他笑得很是开心,“哥,你也回来啦?”
“嗯,”孟宴臣淡淡应声,心中没有一分悸动。
许沁又问:“你最近怎么都不理我了?”
既不找她聊天,也不给她送饭,安静得有些异常。
孟宴臣说:“工作忙。”
却没说下次找她,反而问起,“你在医院怎么样?”
许沁道:“挺好的。”
“那就好。”孟宴臣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许沁跟在后面,两人进到客厅。
孟怀瑾去找肖亦骁爸爸下棋去了,只有付闻樱在家。因为孟宴臣接管国坤一事,这段时间她心情极好,笑容都写在脸上。
许沁诧异于她的慈眉善目,跟孟宴臣挤眉弄眼,孟宴臣只是摇头,什么都没说。
快到中午时,肖亦骁来蹭饭。
饭桌上,付闻樱一边说着让他影响影响孟宴臣,交个女朋友,一边给一双儿女分别挑了几个适龄的相亲对象。
照片封在红包里,孟宴臣象征性地打开扫了一眼,推说自己工作忙。
付闻樱一脸不赞同,“忙也可以谈恋爱,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如今你进国坤接了你爸爸的班,终身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听到这话,许沁有些茫然,“哥,你进国坤了?”
“一看你就对你哥不关心!”肖亦骁故意板起脸来凶她,“人家都上任小半个月了!是吧,孟总?”
许沁依旧茫然地看向对面,用目光求证。
孟宴臣点点头,算是回答,并不与她对视。
许沁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付闻樱见缝插针地说了她一句,“你这孩子就是不着家,多回来两趟就知道了。”
“……我知道了,妈妈。”
到了晚上,孟宴臣没像上辈子那样,拿着相亲照片去找许沁参谋。
名为“参谋”,实则是暗戳戳地对许沁表明心意。兄妹伦理,爱而不能,他只能依靠这种方式表达自己无处宣泄的爱意。
现在回想起来,他替那时的自己感觉到难过。无法得到回应的感情,兀自沉沦其中,只有痛苦。
敲门声将他从回忆拉到现实。
“哥,你在吗?”
“进来吧。”
许沁推门,目光长驱直入。
只见孟宴臣坐在窗边的桌子前,上身只穿着里头浅灰色的衬衣,领带也没解,脊背微微塌着,显出几分惫懒。
她绕到旁边的椅子坐下,一打眼就看见桌子上照片铺开,一共三张,付闻樱亲自挑的人,自然都是年轻漂亮、且门当户对的女生。
她抠抠手指,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孟宴臣灯光下的侧脸,“……哥,你有喜欢的吗?”
“没有。”孟宴臣将照片拨到一边。
许沁松了口气,却又不说话。
孟宴臣对她了如指掌,瞥一眼道:“你是不是有话想问?”
许沁头低地更深,“……嗯,就是,你怎么突然想进国坤了?”
她刚回国那会儿还住在家里,没少听付闻樱提这件事,当时孟宴臣的态度是沉默,后来在私下里,孟宴臣也明确在自己面前表达过不愿意。
怎么一个月没见面,他忽然就答应了?
付闻樱有掌控欲,如果连孟宴臣都接受了妈妈的安排,那她——许沁担心付闻樱拿孟宴臣作例子逼迫自己。
桌子边传来轻微的动静。
孟宴臣垂眸看去,是许沁在抠桌子。她从小就这样,一紧张恐慌就抠手指、抠桌子,他如今仍然心思细腻,一眼就能看穿她的纠结懦弱,却失去了宽慰的想法。
他收回视线,只当看不见,“终点就在那里,再怎么拖延也是要抵达的。早一点或晚一点,又有什么分别?”
比如经商,又比如联姻。
订婚那年,他三十五岁,五年时间,他放下了许沁,但也没有对别的女人动过心,加上付闻樱催得紧,是以在沈明珠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想了想,就答应了。
说来也巧,沈明珠也有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男朋友,只是没能和许沁一样如愿,她跟家里熬了许多年,熬到男朋友小有功名,娶了别人。
她哭过,闹过,挽留过,争吵过,最后绝望、妥协,也认命了。
见面那次,她神情麻木,“不如我们合作,一起完成联姻任务。”
两人一拍即合,但在订婚宴的那天,老天仿佛开玩笑一般,让他重新来过。
想到这里,他忽然突发奇想,既然自己重生了,那沈明珠会不会也重生了?
他久久不说话,落在许沁眼中,便以为他对相亲的女生感兴趣,所以一直走神。
她蓦地有些不高兴,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就往外走,拖拽椅子的声音微微刺耳。
孟宴臣终于回过神来,“怎么了?”
“去酒吧!”她撂下一句话,关上了房间门。
孟宴臣本不想搭理她,但眼前却突然闪过一张稚嫩的脸。
酒吧里,肖亦骁殷勤地为两人引路。前世常来光顾,孟宴臣轻车熟路,许沁由于是今生第一次,所以一脸好奇。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不同于寻常酒吧的拥挤吵闹,大厅里响着舒缓的轻音乐,灯光明亮不阴暗也不花里胡哨,装修以红为底色,简洁干净,只放置了十来张桌子,走的是休闲清吧的风格。
三人在最近的空位区坐下,全景落地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尽收眼底。
肖亦骁对许沁介绍道:“一共买了两层,这层清净,上层热闹些……”
孟宴臣根本不听,眼睛看向走动的应侍生,然而 并未看到那天的女孩子。倒是叶子这个老熟人,放杯子的时候把酒弄洒了。
肖亦骁严肃地批评了她,赶来救场的领班不停为叶子开脱,孟宴臣终究不忍,圆了一句,“没事。”
却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投去过多的视线和注意,相反,他的目光始终在寻找一个人。
那个女孩子去哪儿了?
肖亦骁很快发现了他的异常,“宴臣,你找什么呢?”
孟宴臣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随便看看,你这儿装修不错。”
“是吗?”肖亦骁环顾一圈,笑得暧昧,“那行,你继续‘随便’看看,喜欢哪个告诉我,我给你牵桥搭线!”
“别胡说。”
见孟宴臣皱眉,肖亦骁义正严辞道:“哪里胡说了?是付婶让我影响影响你!”
孟宴臣把嘴闭上了。
倒是旁边的许沁听完对话,心里怪不舒服,拿起杯子默默往嘴里送酒。
不多时,有人重新来送孟宴臣的那杯酒。
在看到应侍生有点熟悉的侧脸时,他愣了一瞬,继而身体绷紧。
是那天的女孩子。
她半蹲在他腿边,低着头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脖子,她胳膊轻轻擦过他的裤腿,依次在面前的桌子放下杯垫、酒杯,整个过程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仿佛根本不认识。
孟宴臣眼神随她站起,又追着她一路走回吧台前,她比别的女生要娇小,然而比例却很好,穿着酒吧应侍生的制服短裙,白生生的一双腿又细又直。
就在这时,肖亦骁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怎么,喜欢这个?”
孟宴臣眨眨眼,反应过来他在指什么,迅速皱起了眉,“别胡说!”
“行行行,我胡说!反正眼看直了的人不是我!”
孟宴臣有些气结,闷头抿了一口酒,回头忽然发现许沁不在位置上,“她去哪了?”
肖亦骁哧哧地笑,“我就说你眼看直了吧,连妹妹去打电话都不知道!乱花渐欲迷人眼,你竟然连沁儿都忘在脑后了!”
他兴奋得像发现了新大陆。
从小一起长到大,他还不了解孟宴臣吗?只要有许沁在,这人眼里连只母蚊子都看不见,更遑论追着姑娘忘了许沁!
他扫了一眼吧台,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原来你喜欢这样儿的啊!”
虽然孟宴臣并不想听,但肖亦骁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一直说个不停,于是孟宴臣便得知了她的名字,阮娇娇。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绝大多数人会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软甜可爱的女生形象,但肖亦骁却连连摆手,“我们家娇娇可不一般呐!甜妹脸蛋,萌妹身高,却是御姐性子,冷冷的、淡淡的,跟谁也不亲近。”
他跟孟宴臣吐槽,自从一个多月前阮娇娇来兼职,自己就没看见她笑过。
“搞不好是个面瘫。”不然又年轻又漂亮,干嘛总冷着一张脸?
孟宴臣制止道:“你少在背后揣测人家。”
“我只是好奇——”肖亦骁振振有词,“你还说不喜欢,我都没说什么呢,这就维护上了!”
孟宴臣翻了个白眼,顾自喝酒,不理他。
耳边肖亦骁还在聒噪,他却想起刚刚肖亦骁的形容,其实他对阮娇娇的模样没怎么有印象,只记得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看见自己时总会瞳孔地震。
他没感受到她的冷淡,只捕捉到了她的紧张和戒备。
孟宴臣抿了一口酒,心想,她似乎、并不愿意和他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