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前尘
我手上红绳再次一紧，只见窦媪甩掉手上的时香，身形刚在大殿里出现，便一头栽倒在地，婆快步上前，抓住窦媪的手腕稍一摸索，突然脸色大变。
“媪娃，快给婆说，你的仙魂为啥少了一道”婆有些愤怒的质问道
窦媪悠悠转醒，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潮红“婆，我都和哥都说好了，生生死死永结同心，我心已决，千年万年等哥回来”窦媪嘴边荡起一抹幸福的笑意
“你倒是先给婆说你的仙魂咋少了一道啊，给婆说是什么人干的！”婆有些急了；言语间已经有了杀气。
“婆，只有将我的仙魂加持到哥的魂魄上，千年内只要哥转世，便可在他成人那天记起我们的过往，我等他用轿子来抬我”窦媪一脸向往的说道
“唉~冤孽啊~媪娃呀，你可知道仙魂不全，你的修为也就到此为止了，这千年来的苦修前功尽弃啊”婆坐在地上怀里搂着窦媪，老泪纵横
“我修炼也是为了和哥做一对神仙伴侣，现在这个样子，这道不修也罢，只盼哥能早点回来，我便散了这千年的功法，我们一起白头”窦媪声音的越来越低，最后就好像在自言自语般……
从这天开始，窦媪果断的停止了修炼，在长安东郊的蓝田塬上寻了一块风景绝佳之所为我的前世开始修造墓园，她倔强的谢绝婆的劝说，赶跑了朝廷派来帮忙的工匠，只在那墓园边搭了一个草庐，天亮即起，也不用仙术，一锹一锹的开挖，很快，稚嫩的双手便布满了水泡，不久，鲜血顺着铁锨的木把流了下来；窦媪似没感觉般，随手从衣角撕下一块碎布，随意的将手裹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便又继续挖了下去。
“春鸟翻南飞，翩翩独翱翔。悲声命寿匹，哀鸣伤我肠。感伤怀所思，泣涕忽沾裳”夜晚无垠的星空下，窦媪凄婉的歌声在蓝田塬上久久回荡。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窦媪，心如刀绞…
一年时间转瞬即逝，地下九米处，一座宽大的墓室已经初具规模，也就在这一天，窦媪唯一动用了一次仙术——用搬山术从八十里外的玉山移来了大量的玉石，也从这一天开始，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在墓园不断的响起。
三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婆在这期间来过好多回，似乎要劝说，但窦媪执着倔强的目光让她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终于，第九年在窦媪苦行僧般的努力下，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墓即将落成，墓室中小到构件、地砖大到玉棺、藻井全由上等的蓝田玉凿成，墓门更是夸张的用整块玉石打磨出来；窦媪欣喜的站在墓室中央，那目光就像是在打亮自己的新房……
第二天，窦媪手持画笔开始描绘墓室的壁画，三个月后，窦媪完成了壁画的最后一笔，第一幅是我们在荒郊偶遇，我用弯弓搭箭欲射扑向她的一只猛虎，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相遇吧，第二幅是我们在一座小亭子里下棋，从棋局上看，明显是我输了，她用团扇捂着嘴看着一脸沮丧的我在偷笑；第三幅应该是我的父母去她家过府求亲，她远远的站在屏风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认真的在偷听着什么；第四幅是我一身戎装，意气风发的骑在一匹白色的战马上，身披猩红色的大斗篷，后面跟着整装待发的士兵，窦媪身穿红色嫁衣，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花瓶，笑脸含泪的向我挥着手…第五幅是窦媪一脸忧愁的坐在窗前，天空一排大雁人形飞过。
从第六幅是大军得胜归来，百姓万民迎接的盛景，窦媪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努力的伸出双手向在战马上的我喊着什么，我也一脸笑意的伸出双手像要抱起她般，两双手在空中离得很近，指间似乎要碰到一起般；可我明明知道我早已在龟兹城下战死了啊，这是怎么回事？第七幅是我白马红衣娶亲的场景，窦媪身穿嫁衣被一个健壮的妇人背着，向一顶巨大的红色轿子走去……我心中疑问更甚，难道我错过了什么？
很快我便得知了答案：在壁画完工后不久，窦媪回了趟长安，等她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由十余辆马车组成的长长车队，窦媪由婆身边的那四个侍女陪着，七手八脚的帮忙把东西搬进墓室，然后不顾四个侍女的劝说，遣散众人，开始最后的布置，在她的巧手下，几天时间，整个墓室变成了一个红色的世界。
元和十四年九月初一，宜嫁娶 修灶 开市 搬床 我的脑子里没来由的又跳出一条信息。
这天窦媪天不亮就起床，先很仔细的梳洗打扮，然后对着铜镜开始发呆，待屋外艳阳高照的时候，去了长安，掌灯十分方才驾着一辆驴车带着我的尸体返回，在将我的尸体很小心的放进玉棺后，走出墓室，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身着嫁衣，一副待嫁新妇的样子了，然后她仔细地环顾了一下整个墓室，感觉没有任何纰漏，随即点燃了两根巨大的红烛，慢慢的走向玉棺，抬起棺盖盖到一半的位置，一抬腿便进了棺材，躺在我的尸身旁。
“哥，我给咱布置的洞房你还满意吧，这可是你家娘子一手修的呢，你娘子厉害吧，就是少了乐人，不够热闹，也没人给咱俩见证，可怜的”窦媪噘着嘴，有些不满的说道
“哥，你说过窦媪生生世世都是你的妻，现在我们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对了我把你的横刀也带来了，就在咱屋的的门口的架子上放着，以后谁要敢欺负我，你就用刀砍他，还有啊我的陪嫁可多啦，以后我们吃的用的你都不用操心了，你就专心的做你的学问就好，你说你明明是个弱书生，偏要去带兵，一天天让人操心的…………”窦媪不知疲倦般絮絮叨叨的说着，墓室中的红烛开始默默的流泪，终于，窦媪停止了诉说，平静的看了一眼旁边戴着玉敷面的我，将婆后来送我的那枚戒指戴在了右手无名指上，然后手对着棺外轻轻一挥，墓室中传来断龙石落下的轰隆声，大地似乎微微的一震，紧接着玉棺的棺盖也开始缓缓的上移，最终，随着“轰”的一声轻响，棺盖盖上，窦媪一脸幸福的闭上了眼睛。随即，天地一片黑暗，朦胧中窦媪似乎在我耳边轻语“哥，你欠我一个洞房花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