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像冯伟昭这样的知名专家，每周只有周三出诊且只出诊半天。
临近中午，他给最后一位患者看完，就准备洗手下班。因为中午他特意推掉了饭局，答应妻子周清丽要回家吃饭。
可那人看完诊却一直坐在他桌前，久久不肯离开。
冯伟昭迟疑了一下，说道：“你这个髋关节是先天发育不良，既然现在已经开始疼并且有活动受限的迹象，还是建议及时做保髋手术。刚才我说的手术方案，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患者摇头：“我都听懂了，冯主任。”
冯伟昭又说：“如果确定要做这个手术的话，我就给你约上，因为这项手术现在排期已经到半年以后了。”
患者茫然点头：“哦，好的，麻烦您了。”
冯伟昭：“……你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患者这才说：“我是异地城乡医保，这手术得花多少钱啊？”
刚才冯伟昭看这人犹豫就估摸着是有什么难言的困难，如今这样的反应算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冯伟昭微微皱眉，说：“两万左右吧。”
果然，患者的表情一变，面上浮出一丝难堪。
患者：“那先不要给我约了吧，我再考虑考虑。”
冯伟昭见怪不怪，点头说“好”。
一旁的陆仲却是有些惋惜，他原本已经做好准备开手术预约单了。要知道，冯伟昭的专家号是很难抢的。
而且这个患者年纪不算大，才35岁，过了这个年纪再想做保髋手术就比较难了。
患者收拾好东西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向冯伟昭。
冯伟昭耐着性子问道：“还有什么事？”
患者嗫嚅道：“冯主任，您桌上的小卡片能给我一张吗？我女儿得了很不好的病，也在这所医院治。我在这儿陪着，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吃饭了。”
小卡片？
顺着那人的目光，冯伟昭看到桌上的一摞厚厚的公益窗口宣传贴纸。那是早上从卓玥手里夺过来的，被他随意扔在一边。不想，却被人看到了。
冯伟昭神色复杂地抽了一张贴纸递过去。
患者接过贴纸，连连道谢，转身离开。
陆仲感慨：“这人的腿现在不做保髋手术，再忍几年也得做髋关节置换术了。她这个年纪，女儿估计也就才几岁吧，这日子过得也真是难啊。”
冯伟昭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回到家是中午十二点，妻子周清丽已经做好了饭菜。
冯伟昭还在玄关处换鞋，饭菜的香气就远远飘过来打着圈儿萦绕在他鼻尖。
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
周清丽一边擦手一边从厨房走出来，笑道：“这么早？”
冯伟昭也笑：“跟夫人约好共进午餐，不敢迟到。”
周清丽拿手拍他：“油嘴滑舌！”
这么一谈笑，两人之间的氛围更加缓和。
周清丽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一顿饭吃下来冯伟昭吃得很自在也很惬意，家里的平常饭菜永远比外面应酬时吃到的山珍海味更合他的胃口。
见他吃得开心，周清丽问：“最近单位里还是很忙吗？”
冯伟昭点点头，出口却道：“也还好，老样子。不过——”
周清丽：“不过什么？”
冯伟昭说：“我今天碰到小玥在医院候诊大厅宣传餐吧。”
周清丽：“哦，是宣传餐吧的公益窗口吧？”
冯伟昭：“你知道？那你怎么不劝劝她？”
周清丽满脸疑惑：“这么好的事，为什么要劝？劝她好好加油干吗？”
冯伟昭：“……”
过了一会儿，周清丽又说：“老冯，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把孩子们逼得太紧了？”
冯伟昭：“我都是为了他们好，这是过来人的经验，花钱都买不来的。”
周清丽定定望向他，说：“真的吗？你觉得是这样吗？”
冯伟昭一怔，忽然失语。
难道，不是吗？
一直以来，他总以为自己过来人的经验十分宝贵。因为有高超精湛的医术，患者们视他为再造生命的救世主，院领导对他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学生们也争先恐后地追随他，想尽一切办法做他的研究生、博士生。
专业方面，他无可指摘，理应是业界翘首。
可是，他却怎么都不忙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的孩子们，都不理解甚至还指责他。
他很挫败，真的很挫败。
冯伟昭将脸埋在双手间，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得以释放。
半晌，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覆上他的手。
冯伟昭抬起头，看到周清丽眼神柔和地望向他。
周清丽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方式，能不能给孩子们个机会，让他们试试看？”
冯伟昭轻声叹息：“我是怕他们走弯路，这些年我吃过的苦，你不是没见过。”
周清丽说：“你听过小马过河的故事吗？”
冯伟昭还在愣神的时候，周清丽继续说道：“自己试过了，才知水的深浅。而且就算有长辈的帮助在这里少过了一个坎儿，说不定下一个坎儿就等在拐角处。能量守恒，人生也是。”
而这个故事，她自小便讲给冯向北听。
因为上午在医院被冯伟昭一通训斥，卓玥中午回到餐吧气得饭都没吃。
丁鑫阳哄她吃饭，反倒被她指着鼻子骂了半天。
丁鑫阳无奈求饶：“小祖宗，关我什么事儿呀？”
卓玥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也一样！”
陈知南忍不住笑：“这我得为广大男同胞叫苦喊冤了，怎么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啊？”
卓玥气急：“得！你心疼冯向北是吧？我骂他两句，你心疼了是吧？都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陈知南张大嘴巴，满脸黑线。
这姐妹还真是无差别攻击啊，自己人都骂。
卓玥：“他说要告诉我爸诶！都什么年代了还打人小报告？”
然后她话锋一转，直接把矛头对准冯向北：“你跟你爸一样，小时候咱俩一个班你就爱跟班主任打我小报告！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冯向北憋笑：“姐姐，我可以对天发誓！咱俩认识二十年了，就从来没一个班过。”
卓玥今天的状态属实有点怪，发疯人设吗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