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陛下，旧梦难寻（35）
“阿弥陀佛！不可说，不可说。”觉妄念着佛号，神情沉沉。
“不可说？那你当初为何向我提到两个未来？”
“娘娘当时不问，现在为何又问？”
“因为住持你很在意，你还心存妄想，期盼一个你想要的未来，所以处处试探。然而住持焉知这个未来不会带来更大的灾祸？”安玥冷笑，“住持并未悟道，何必执着于此？”
觉妄皱起眉头，他能窥见的实在有限，这几次见面都是窥见的机缘，但此子无法轻易说服。他有意帮她，又想导向更好的未来，但此子点破他的意图……
“并非老衲执着，事关天下生灵，老衲何故忍心。”
“忍心之下，难忍，不忍之下，残忍。”
“你！”
“我有说错吗？不忍天下生灵涂炭，那便只对个别人残忍，忍心天下生灵涂炭，那便是自己的心难忍却不得不忍。住持你得是后者，后者才是你的道。”安玥想说服他，不要阻挠她。
“老衲的道何须你来定？”
“住持忍心，道才得成。住持不忍，便是弃道。佛说人人心中有佛，住持该明白的。”
“你的道也是忍心？”
“不，我无道。”
“可笑，无道之人来与老衲说道？！”
“住持，你犯戒了，心绪浮动，怒意横生。”
“……”觉妄闭口不言，手持念珠，嘴唇快速张合，默念经文。
安玥不急，等着觉妄自己想明白。
“你当真无道？”没想到觉妄冷不丁问出了这个问题。
安玥只得说：“在你的大道面前，我便是无道。”
哪里知道觉妄摇头苦笑，“无道亦成大道，确实是老衲执着了。”
安玥面上神色不显，心里反倒一松，看样子说服了他。
“只是思来想去，老衲仍然有一个请求。”
请求？
“住持请说。”
“陛下，留陛下一命。”觉妄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留他性命？
安玥微蹙眉头，看向神情梦幻柔和的宇文寰。
〖听这老和尚的，留他一条命。〗小天道忽然开口。
〖为何？杀了他会有什么影响？〗安玥没想到连小天道都要阻止。
〖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没有合理理由，我不会考虑。〗
〖宇文寰是重生的，这就注定他不能再死。〗小天道无奈，重生这种因素太麻烦。
〖什么意思？〗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他类似是一个重启程序，纠正原先的错误。但你要是杀了他，那么重启程序又将开启。你愿意达成任务后，因为杀了他，结果任务重新归零，继而重启吗？〗
〖这太荒谬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寿终正寝，这样重启程序会默认完成，最终停止重生。〗小天道没有说的是，如果这个世界的结局不好，它会考虑想办法弄死宇文寰再次重启任务。
〖那么如果我不杀他，你给我什么奖励？〗
〖？？？你不能这么贪心！我这是好心提醒你……〗小天道想骂人了。
〖你打乱了我的计划，总要有点表示吧。〗
〖……呵呵。如果这个世界完成得令我满意，我可以考虑透露一些我的目的。但如果令我不满意，你就做好准备：困在这个重复的世界里！〗
〖你满意的标准是？〗
没有回答，安玥明白它生气了，甚至威胁她会困在这个世界中不断重复。
不管小天道，她现在就要让觉妄帮她。
“如果我答应住持的要求，那么住持是否愿意帮我？”
“老衲不帮，娘娘就不答应？”觉妄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谁让他就真执着那结果，只能被她套进去。
“没错。”
“……”觉妄无奈，“老衲明白了。娘娘要我帮什么忙？”
“本宫希望住持与张家家主联络……”
觉妄甚是惊讶，可一想到窥见的未来，又多了一份了然与忧愁，也不知道他自己的选择是否会铸成大错。
想到觉妄那惊讶又忧愁的神情，安玥心情猛然愉快起来，拉着宇文寰快走回院落门口时，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
他骤然脚步一顿，眼神有一瞬的茫然，随后恢复了神采。
“梓潼，朕真不想回宫。”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空中的弯月。
“陛下不是说每月都要陪妾来祈福嘛，还有机会呢。”安玥继续拉着他走到院落门口。
吴奉见到两人，躬身道：“陛下、皇后娘娘。”
“辛苦了。”安玥说了声。
“娘娘说笑了。”吴奉跟着两个人进了院落。
站在房门口，安玥松开宇文寰的手，刚想推门，宇文寰拽住了她。
房门上，映出两道伫立的影子，一个拉住另一个。
“梓潼……亲亲我……”他声音很轻，微微发颤，带着叹息又夹杂着期待。
安玥停着没动，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宇文寰期盼的心漂浮着一点点下沉。
她终于转回身，刚要开口，眼前兀地一暗。
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眼上，他的手捂住了她的眼。
“陛……”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唇边是软软的一碰，热息拂过她脸，撩起微痒。
“梓潼，好好休息。”他的声音干涸，说不清是欢喜还是痛苦。
眼前又亮了起来，弯月悬在他身后，她看到了他唇边模糊的笑，浸润了夜色的晦暗。
安玥点头，回身推门进了房间。
宇文寰站着没动，心潮翻涌，苦涩一点点淹没之前的那些甜。
果然他太心急了，但让他等她一点点地靠近，又是何等折磨。
多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冲向他，像炽热的太阳。
又或者她不要躲，不要藏，不要抗拒，让他轻易靠近她……
“陛下？”吴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宇文寰沉默着回到隔壁的房间。
第二日，帝后回宫。
觉妄将帝后送出天音寺后，回正殿时，小和尚说禅房里有人等他。
一进禅房，他就看到祁瑜坐在棋盘前落子。
“我见过了，也说了。但我在想她到底图谋什么。”祁瑜见觉妄进门，开口直言。
“她想要张家出兵。”
“出兵？！异想天开！”祁瑜嗤笑，觉得她是在胡闹。
“你了解她多少？”觉妄可没祁瑜那么乐观，“你还真以为她依旧是当年那个救助你的恩人？”
“我很了解她……”祁瑜是真的了解，他时常留意她的消息。
“那你就不该嘲笑她。”觉妄有心想提醒她不是她，但这不能说。
“我没有嘲笑她，只是担心……不过你怎么帮她说起话来？你不是一直认为她会带来灾祸？”祁瑜不客气地反驳。
“老衲何时说过她会带来灾祸？你真是习惯性地曲解老衲的话！”觉妄拿起一子，啪地摁到棋盘上，“不执着哪个未来了，就看她怎么做吧。”
祁瑜吃惊地看向觉妄，半晌说：“那我就求我想要的。”
觉妄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早点死心吧，你求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