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陛下，旧梦难寻（4）
什么？！楚安玥喜欢他？
宇文寰捂住胸口，他已是魂魄，可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什么在那里跳动？
“女儿可能是傻！但女儿不后悔，付出的已付出。”她垂下头，泪水滴滴嗒嗒沾湿了地上的土。
是傻！没有回应的付出就是傻！你该后悔的！
宇文寰不知道为什么憋着股气，让他想骂她。
“父亲，我做什么陛下都认为是有目的的。您说我现在做的，陛下会知道吗？”她擦干脸上的泪，抬头望向空中，扯出一抹难看的笑。
别笑了！
宇文寰咬牙，不知道他自己在气什么。
“他不会知道的！即使他知道，也只会说我惺惺作态。”她叹息一声，“没关系。我习惯了。”
不！我知道！对！就是惺惺作态！
宇文寰骂不出来了，怎么会是惺惺作态呢？恐怕她是唯一那个敢来收尸的人，他宇文寰不至于这么不识好歹。
“父亲，请一定原谅女儿！”
她朝衣冠冢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将棺材推进了那个坑。
宇文寰原以为她会把四周的土埋上，结果就看到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拔了瓶盖仰头喝下。
你？！你在做什么？！
宇文寰伸手去夺她手里的瓶子，毫不意外穿过了她的身体。
一抹幽魂触碰不到任何物体。
瓶子砸在地上，咕噜噜转了两圈。而她跳进了那个坑，依偎到棺材旁，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黑色的血自她的嘴角流下，她平静地阖上眼，紧攥着衣袖的手泄露了她的苦痛。
宇文寰怔愣着，猛地飘向她。
“楚安玥，你怎么能这样？！你不该把坑埋上吗？！怎么能半途而废？！”
宇文寰喊了半天，发现她蜷曲的手指已经松开了衣袖。
这算什么？！
宇文寰一片混乱。
他讨厌的皇后不是世家送来的耳目？
他讨厌的皇后是真心喜欢他的？
他讨厌的皇后替他收尸，还殉情了？
不，这太可笑了！
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他现在才知道？
宇文寰盯着她，他想她会不会和他一样，成为幽魂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出现，他一定要好好地责问她！
但她没有出现。
第二天，那两个男人来了。他们带了一口棺材，将她放进去。然后挖大了那个坑，将两具棺材放在一起，随后用土填满。
死同穴吗？
宇文寰看着一切，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当最后一抹土掩上时，他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就已经在辰华宫的书案前了。
他一惊下，手一挥，打落了那一叠奏折。
宇文寰叹了一口气，往椅背上一靠，重生这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了。
是让他珍惜真正珍贵的人？让他避免无可挽回的结局？
此刻再回想那一世的死亡，居然遥远得像梦境……
混乱的大殿，嘈杂的兵刃相击声……
利刃穿透胸膛的痛楚，热血喷溅时，他的错愕与痛恨，更像戏台上的唱曲，显得可笑至极。
倒在地上时，他看到了那些人的脸，兴奋的、怜悯的、轻蔑的……
但不是梦境，是他真实经历的一世。
上一世，他太过自信，结果落得惨败，还成了人人喊打的暴君！
世人怎知真相，只有史书上的成王败寇。
宇文寰攥紧了胸前的衣襟，这些人……
这些人都得死，否则齐安五年的宫变会再发生。
前一世，世家韩家、林家勾结妄图宫变。他拉拢武将陈家来制衡世家，但没有想到陈家临阵反悔，导致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这一次，他要换一个方式。世家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团结，正因为团结，所以必须离间世家。
如果他能离间世家，再挑一两个忠心的武将，那宫变兴许就不会有了。
他得好好想想，这一次该怎么做。
还有皇后楚安玥，他该好好待她，不该再让她这么傻……傻得他心疼……
吴奉已经在殿外站了许久，他没有听到殿内有任何响声，心里颇不踏实。
“吴奉，进来。”
听到陛下的召唤，吴奉松了口气，由小太监帮忙整整衣饰，随后推门入内。
“陛下。”
“皇后今日如何？”
“杨御医已经替皇后娘娘诊过脉了。皇后娘娘思虑太重，是以在辰华殿外晕厥。”吴奉边说边留意宇文寰的神情，见他没有不悦的迹象，才继续说：“楚家毕竟皇后娘娘的家族……”
宇文寰不明白吴奉为什么要说这个，瞟了眼吴奉，“去长秋宫。”
吴奉一愣，当即跪下:“陛下息怒！楚家之事，陛下已有定夺，皇后娘娘只是一时关心则乱。皇后娘娘一向识得大体，过几天，皇后娘娘便会明白……现在已经快丑时了，陛下明日去也不迟。”
楚家的事他已经决定了？
宇文寰记得不是非常清楚，毕竟是齐安三年的事。
他每天都要看奏折，递送来的折子，一半是繁琐杂事，另一半是无关痛痒的虚事，真正的要紧事到他手里的少之又少。
翻到弹劾楚家的折子，他一眼就知道打击世家的机会到了。于是下旨彻查，罪证确凿时便是诛九族的决断。
那么现在已经是诛九族了？
宇文寰一脸沉思，表情逐渐阴霾。
这可不是好的开始……明明他想好好待她的……
“楚家……什么时候行刑？”
“回陛下，明日午时。”
宇文寰的脸彻底黑沉了，这时候重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根本来不及他仔细运作！
留下蛛丝马迹的事他不能做。
不，他还有其他机会！
至少，让他知道楚诚亦的遗志，让他帮她一起实现。只要他成为真正的帝王，还怕实现不了吗？
再者，前世他那样，她还替他收尸，甚至殉情。她自始至终是爱他的……
他这次亏欠的，上一世亏欠的，他会用他的爱回报她，加倍地给她！凡是最好的都给她！
“陛下……”吴奉不明白陛下这脸色为何变化得如此之快，今天到底是皇后娘娘触怒了陛下？
宇文寰挥挥手，表示无事。
宫里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后娘娘对陛下的情意，只有陛下认为她是在作戏。
吴奉唯一为皇后娘娘惋惜的是她的出身，若不是世家女该多好。
陛下下旨彻查中书令楚诚亦谋反案，现在证据确凿，判楚家满门抄斩，没了楚家的皇后娘娘便不是世家女了。
陛下若依旧厌恶皇后娘娘，那皇后娘娘今后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安玥不知道吴奉的想法，她装晕后一醒来，面对的就是大宫女夏梅的“谆谆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