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忆
走了三天，这天正午，终于到了邻国的都城，白枫的干粮也吃的差不多了。
接近城门口，白枫下了马，把书箱子驼到马背上，拍了拍马头，说道：“马兄，辛苦你了，这几天风餐露宿，等下我请客，让你吃点儿好草料，喝点儿清水，再好好休息一下。”
那马好似听懂了白枫的话，用头蹭了蹭白枫的手。
白枫见状，笑了笑，说了一声“走”，牵着马朝城门口走去。
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盘查了一番，得知白枫是太文书院的学生，不敢怠慢，赶快放行了过去。
邻国相比于白枫的国家，是一个大国，都城也比之气派得多。
不过白枫也没心思欣赏，实在是又累又饿。找到一家名叫“西河楼”的客栈。
走到门口，就有小儿出来接客，说道：“客官里面请。”
白枫把书箱子取下来，把马缰绳递给了小儿，说道：“好生看管，喂一些好一点儿的草料和水。”
小儿点头答应着，把马牵走安顿。白枫进店要了一间房，又叫了一些价格相对实惠的饭菜，虽然盘缠很多，白枫一来没有挥霍的习惯，二来出门在外，财不外露，也就能省则省。
饱餐一顿，疲惫感顿时涌了上来。白枫将房门锁好，摔在床上倒头就睡。
等他醒来，天已经黑了。
白枫坐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自言自语道：“睡得真舒服，这几日赶路可把我累坏了。”
下了床点起烛灯，用清水洗了一把脸。
虽然到了饭点儿，白枫因中午吃的太饱，并不觉得饿，打算出去走走。
锁好房门，白枫走出了西河楼，晚上的都城依然热闹。
华灯初上，街上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摆摊的，卖艺的，各式各样。
这样的繁华他不曾在居山国见到。
一路走来，目不暇接，在一个卖小雕塑的摊前停了下来。
白枫一眼就看上了那对泥塑小人偶，一个男娃娃，一个女娃娃。
红色着装，看样子正在拜堂。
看到这对娃娃，白枫莫名其妙地会想起苏青玉，想起刚来那一夜，想起了那一次的惊鸿一面。
鸳鸯交颈结同心，翡翠绮罗映嫁衣。
“公子是看上了这对小人偶了吗？”老板发现白枫盯着两只小人。
白枫点点头，“这做工不错，看着讨喜。”
老板自豪地拍拍胸脯，“那是，我这手艺可是祖传的。公子既然想要，我可以给公子打个折。”
白枫掏钱买下了这对小人，一手一只，用大拇指轻轻爱抚着。
老板见状，笑问道：“公子是想起什么人了吗？”
“何以见得？”被看穿了心思的白枫问道。
“刚刚就觉得公子看这小人偶的眼神不对，现在公子又动作轻柔，甚是爱惜，想必公子是想起心上人了吧。”
心上人？苏青玉算自己的心上人吗？
他没有对她的记忆，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两人青梅竹马。
对她最深的印象，就是新婚夜掀开盖头的那一刻。
正想着，突然上空中绽放出一朵烟花，绚丽多彩，在斑驳的星空相衬，显得异常迷幻。
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绽放，白枫痴痴地望着天空，喃喃：“好美”
周围的行人也对着天空指指点点，和身边的同伴说笑。
白枫甩了甩脑袋，整理了一下思绪，把这对小人偶小心地揣在了怀里，继续向前走去。
看着一路的小吃摊，白枫心想，要是婉儿那丫头在的话，一定会赖在这里不走的，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带她来吃。
白枫虽然没有吃这种街边小吃的喜好，不过不得不说，这些小吃香气扑鼻，很是诱人。
逛了一会儿，白枫回到西河楼，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因为太晚了，就点了一碗白粥和一碟小菜，打算吃的清淡一些。
现在这个时辰用餐的人很少了，整个客栈餐厅也就稀稀疏疏五六个人。
老板正在打算盘对账，计算着今天的收入。
小二端上白粥和小菜，摆放在了白枫面前，白枫一把拉住要走小二。
小二不解：“客官是有什么事吗？”
白枫拱手笑道：“实在抱歉，在下只是想问，这家客栈为何起名为西河楼？”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邻邦居山国的，因要前往九海洲，路过此地。”
“怪不得不知，听说你那个国家都没有水上交通。”
“正是。”白枫如实回答。
小二解释：“客官有所不知，这里有一条大运河贯穿国都，将京城一分为二。河西岸为西城，也就是这里。我们店叫西河楼，一者因为在西城，二者也是因为是西城最大的客栈。与我们相对的东城，比这里繁华得多，那边也有一家最大的客栈，就叫东河楼。客官若是明日有空，可以去看看，一直往东走，就会看到一座大桥，又高又长，名叫长安桥。过了长安桥就是东城了。”
白枫恍然大悟，“多谢小二兄解惑。”
小二来了兴致，说道：“小的斗胆问一下客官要去九海洲干什么，听说那里鱼龙混杂，人妖混居，不安全得很呢。”这是太吾洲对妖族固有的偏见。
白枫听后暗想，光人妖混居你就觉得不可思议，那要是告诉你我和妖族结亲，你岂不是要惊掉下巴。
随后笑道：“在下是去九海洲的太文书院求学。”
小二听后一下子愣住了。那老板也不打算盘了，抬起头笑道：“失敬失敬，公子原来是贵客呀！真是招待不周，还请公子海涵。”
白枫拱手：“店家言重了，在下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事需要店家指教。”
“好说好说，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我定知无不言。”
“在下来到这里，是打算坐船去到九海，不知去哪里可以找到船只。”
老板道：“这个简单。公子可以先去到东城，那里就有运河港口。公子去找一个名叫汇通馆的地方，在那里可以买到船票，之后就有专门的负责人会告诉公子怎么登船”
老板解释一通，白枫听明白，道了声谢。
喝完粥吃完小菜就回了房间。
从怀里掏出来那一对小人偶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又叫小二弄了些热水，舒舒服服清洗了一下身子，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收拾妥当后，白枫瞥见桌子上的小人偶，又拿起来观摩了一会儿，越看越喜欢，猛然想起来书箱子里还装着那一盒子信，心下好奇，就把手中的人偶放到桌子上，从书箱子里找到了那个纸盒子。
打开纸盒，拿了一封出来，取出书信读了起来，上面写到：
“小枫，你近来可安好？因家中变故，无奈忙于修行，多年来不曾写信给你，虽如此，我也一直挂念于你。从我离开到如今，也有七年之久了。这七年中，我无时无刻不怀念与你度过的那段时光。那是自父亲去世后，让我重新振作的一段时光。同样在这七年里，我也对你深感抱歉。那日是我无意吓你，怪我贪吃，错将无患子当做青梅吃下，只是我并不知那东西会使我现出妖形，故而才将你吓到。看到你因此大病，我一直在自责。
遥想昔年，你我二人言笑晏晏，两小无猜。我还记得你爬上树替我摘梅子吃，因树杈划破了衣服，你还被柳姨教训了好久。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青梅，虽然酸酸的，但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了。回到蛮荒后，偶尔也会遇到有梅子卖，却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了，不过还是会想起你来。我也会想起你曾念给我听的诗，想你的时候，不由自主就会念出来。
虽然我年长你四岁，我们以姐弟相称，可你也是我小时候的唯一玩伴。哥哥那时只醉心于修行，很少理我，只有你带着我到处乱跑，把真实的快乐带给我。
还有三年你就年满十八了，那时候我们便可完婚。真的很期待与你的再次相见，那时，你一定长成一个俊朗的男子汉了。
记得给我回信呀！还有，替我向柳姨和白叔问好，我也很想很想他们了！
吾弟霜叶谨启。”
读完这封信，白枫久久不能平静。
与他见过的那个冷冰冰的苏青玉不同。他现在看到的是一个敞开心扉却又孤独的苏青玉。
当下又拆了几封书信，一口气读了许久。
放下这些书信，白枫终于明了，原来当年受了委屈的不止自己一个。
突然又一股记忆冲入白枫脑海，不过没有上次那样猛烈，反而温柔：
“玉儿姐，慢点儿跑，等等小枫”
“玉儿姐，今天先生教了我们一首诗，小枫念给你听：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玉儿姐，我们先生说了，这是新娘子出嫁时要唱的诗歌。他还说只有男孩子才能娶新娘子。玉儿姐是女孩子，不能娶新娘子，好可怜”
“玉儿姐，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这是学堂里的小李子偷偷告诉我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玉儿姐，那个小李子告诉我这个叫梅子，很好吃的，我上去摘几颗下来给你尝尝”
“玉儿姐，今天我再带你去采梅子，你可不要在我娘面前说漏嘴了”
“玉儿姐，你怎么变了样子，哇，好吓人，你不是玉儿姐，玉儿姐你在哪，救救小枫，小枫害怕”
一幕幕从眼前划过，经过两次融合，记忆碎片终于拼凑完成，白枫至此完全拥有了前身的记忆，得知了这其中的恩恩怨怨。
原来在白家和苏家来到这里后，因为太吾境内非常排斥妖族，苏家在白家人的帮助下隐藏身份。白枫出生后，生活在一个没有妖族的世界，故而没有见过妖，也不去想苏家人是不是妖，他只知道那是对他很好的苏姨和玉儿姐，以及不太爱搭理人的青客哥。
白苏两家后来定亲，白枫原是不知道。八岁那年，白枫和苏青玉出去玩，苏青玉误食了无患子，显出了妖形，他们全家都是银狐族。
白枫第一次见到妖狐，便吓得大病一场，迟迟不见好，嘴里还念叨着“还我玉儿姐”“玉儿姐被妖怪吃了”之类的胡话。
苏家人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白枫患病不好，有可能自己的身份还会暴露，拖累白家。便起身返回了蛮荒，白家虽挽留，却也留不住要走的苏家人。
苏家人离开后，白枫的病就莫名好了。只是从那以后再也不提“玉儿姐”“苏姨”“青客哥”。他其实自己慢慢想明白了，苏青玉其实就是那天的妖狐。
后来从书院的师兄那里打听到，原来这世界还有妖族，并且妖族是卑贱的种族（这是太吾人普遍的看法，认为妖族又危险，又低贱），心中就埋下了厌恶之心。
但是不知怎么的，白枫和苏青玉的定娃娃亲之事传了出去。
白枫知道后，觉得父母一定是疯了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一头妖狐，回家与父母对质，因为言辞激烈，被白父抽了一耳光。
同时，书院的学生联名要把白枫赶出书院，章怀出面力保，后面白家被抄，此时才算有了结果。其实也是有心之人用这件做文章，暗里是一场政治斗争。
这一年，白枫十五岁，家道中落，母亲因病去世，自己也在书院遭人白眼，只有章先生维护自己。种种遭遇，让白枫痛恨苏家，对自己与苏青玉的婚事也极力反对。只是他那时还不知道当年白家的性命是苏家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