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温存
凌玉霄回到寝宫时，廊檐下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章丹色的暖芒将那层宫纱映得分外艳丽，烛影摇红，混合着夏夜里氤氲的水汽，铺出一地溢彩流光。
这样倒是不会迷路了。凌玉霄在心里自嘲地笑笑，她其实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过于富丽堂皇的住所。
“叶隐。”凌玉霄向着脚下阴影出声询问，“英队长她们找到妖物了吗？”
“不曾。”叶隐没有现身，声音倒是适时在她耳边响起，“只是英队长担心您身边无人守卫，日落时遣了属下回来。”
“也罢。”方才和英霞会面时看到人手比昨天增添了一倍，应该应付得来。毕竟现在宫里多了一个人需要保护，叶隐回来也好。
想到这里的凌玉霄忆起下午英霞的话，足下一顿，旋即换了个方向。今夜还是先去眠月轩看看吧，英队长说得有道理，才刚新婚不久，不能让对方太没安全感了。
“公子，殿下往这里来了。”顾明棠刚回到屋内不久，原本还在桌边倒腾的墨竹就急急跑过来，面现喜色。
“我让你去摆盘，你倒好，逮到机会又偷懒。”顾明棠无奈地摇了摇头，墨竹忙道:“奴才都弄好了，是刚才忙活的时候下意识一抬头看向窗外，刚好看到殿下过来。”
顾明棠闻言抬起头，依他所言从窗户看出去，果然看见不远处的长廊上一抹白影正向这里走来:“没想到侍书动作还挺快，我好像刚刚才吩咐过让他去找殿下……”
“不是的，侍书哥哥还没来得及出门呢。”墨竹知道自家公子误会了，连忙解释，“是殿下自己过来的！公子，奴才就说殿下心里果然装着您呢。”
顾明棠闻言微微一怔，先前他倒是不曾指望过这些。
凌玉霄和他到底怎么成婚的，这事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虽不算完全的政治婚姻，但也确实是在仅有的人选里，被迫选择了看起来最好的那一个。
所以顾明棠对自己的定位相当拎得清。左右他不过是为了能活下去，只要凌玉霄能给他该有的体面和宠爱，其它东西他并不会过多苛求。
至于新婚夜的事……顾明棠微微垂眸，他对那瓶帝流浆自然是感激的，但也不会仅仅因此就真的对凌玉霄全心信任。
这位四殿下和他最初预想得并不一样，这点确实稍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说到底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坚实的感情基础，她会如此行事很可能只是出于一时新鲜。
世间很多女子对夫郎皆是如此，成婚前百依百顺，新婚时海誓山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反正最终日夜独守空闺、以泪洗面的也不是她们。
更别说顾明棠自己和那些男子们还不太一样，他们只是独守空闺，他是真的会因此而死的，他绝不会蠢到把自己的命牵系在虚无缥缈的誓言上。
思及此处，顾明棠目光游移。
那夜的感觉，他着实喜欢，如果可以，他也想一直拥有。
所以他得时刻为了自己绸缪，比如懂得投其所好，比如适当地装出吃醋的样子惹人爱怜……而不是把一切选择都放在凌玉霄手里。
凌玉霄踏进眠月轩时，顾明棠已经恭敬地在门口迎着了，让她的脚步不由慢了一拍:“明棠，夜深露寒，你身体不好，下次不必在外头等着。”
“殿下放心，臣侍还没有那般弱不禁风。”顾明棠很是端庄温婉地笑了笑，“倒是殿下愿意来看臣侍，臣侍真的很开心。刚好臣侍准备了些餐食，若是殿下不嫌弃的话……”
后头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面生薄红，偷偷地打量着他家殿下的反应。凌玉霄对他的意图心知肚明，但她心里没有半分不快，只是觉得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可爱:“自是不会，就让我尝尝明棠的手艺。”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凌玉霄在桌边落座时还不忘叮嘱他下次注意身体，别急着自己下厨，直到顾明棠往她碗里舀了一勺鱼圆才住了嘴。
那鱼圆确实鲜甜弹牙，凌玉霄索性就多吃了几个，还不忘往顾明棠碗里拣菜:“你也多用些，别到时忙了一下午，结果自己都没吃上几口。”
凌玉霄如今再回想起英霞的话，确实觉得很有道理。夫郎一心在家里为自己做饭，自己倒好，脑子里装着的全是破案的事，这可不行。
“对了。”吃到七八分时凌玉霄突然想起什么，离桌去翻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
下午路过桂香斋时那儿新上了粽子，她记得顾明棠之前提过喜欢这家的甜食，觉得他应该也会中意这种包了红枣和蜜饯的粽子，就买了几个准备带回家。方才被吃饭的事一耽搁差点忘了，现在倒是正好用来当甜品。
“司棋。”凌玉霄将那几个粽子摆到桌上，“去取些蜂蜜，沏一壶茶来。”
搁以前她还在山里的时候，剥完皮那就直接吃了，但京城的大家闺秀们貌似都不是这般吃法。她上回曾经看见过一次，需要剥了皮放在瓷碟里，淋上蜂蜜，配着香茶一起慢慢享用。顾明棠自小在深闺养大，他可能也更习惯这么吃吧。
顾明棠看着她仔细替自己剥粽叶的样子，心底却有另一种复杂的情愫涌了上来。他不是没有被服侍过，但确实第一次遇到有女子愿意为了自己如此。
正常来说，应该是他给凌玉霄剥粽叶才对。只是殿下方才的动作太过流利，面上神色更是习以为常。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只剥净的粽子已经落进瓷碟，被上好的蜂蜜裹出一层晶莹剔透的外壳，送到他的面前。
顾明棠低头望向那碟甜品，烛火的微光倒映在他幽深的眼底，给那汪青绿也点上了几分温暖的色泽。
他或许……再稍微期待一些也可以？
顾明棠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吃完那只粽子的了，只觉得那味道比平时吃的都要更甜些。眼见墨竹他们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他刚要习惯性地说一句恭送殿下，凌玉霄却先一步在他身旁坐下。
“明棠，我今晚就歇在这。”凌玉霄许是怕他误会，又道，“不用你……侍寝，正常入眠就行。”
两个人身体都不好，还是别瞎折腾了。
顾明棠歪着头看了她一眼，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