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秉烛
红烛轻摇，暖帐微垂，香炉里溢出清浅温和的袅袅芬芳，薄雾般弥散整个雅间。凌玉霄遥遥望向窗外，栩栩如生的梅花烟云镂空雕刻在窗棂之上，夜色映出万家灯火，看起来一片祥和。
谁又能想到这是个妖物会出来吃人的夜晚。
“谢谢殿下日常照顾我家的生意。”叶言今天心情很好，凌玉霄不但亲自破费，还带了那么多女君过来，说不定里面就有几个往后愿意日常上门的熟客。
当时对外说的是设宴没错，但叶言是出了名的铁公鸡，这钱要他出是不可能的，最后还是得凌玉霄她们掏了腰包。好在上头急着破案，英霞也不是婆妈的人，觉得无端让别人请客确实说不过去，最后还是让叶言赚了一笔。
“那咱们来说说正事，殿下应该不会仅仅只是来吃饭的吧？”叶言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还是说司棋和侍书服侍得不好，殿下想来我这里退货？这可得先说好了，售出不退的。”
开玩笑，进了他兜里的银子还想送回去，门都没有。
“叶三公子多虑了。”凌玉霄还未开口，她身旁坐着的顾明棠温和地把话接了过去，“两位服侍得很好，倒是本宫的贴身小侍还得跟着他们多学学。”
“四王卿觉得好就行，这是他们的荣幸，也是在下的荣幸。”叶言和顾明棠并不算太熟，言辞间多了几分恭谨，却也带着适当的距离。多一分便显轻慢，少一分又添隔阂，这尺度被他拿捏得恰如其分，到底是八面玲珑之人。
“别贫了，我今天来真不是为了这个。”妖物行凶的事已经足够让凌玉霄头疼了，叶言居然还在这里开玩笑，“怡红楼和丽春院的事听说了吧？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家，你倒是一点也不急。”
“什么情况，那些传闻是真的？”叶言见她如此认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色，“我还以为你真是好心给我送生意来的，白感动了。”
凌玉霄懒得说话，索性闭上嘴喝了口茶。叶言的背后是女帝，这两天母皇为了此事早就焦头烂额了，他能不知道这些消息？不知道才有鬼。
“我是有听到风声，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叶言心虚地挑了挑艳红的眼角。他倒真不是有意的，单纯是前几天怡红楼和丽春院遭此横祸生意大跌，他这里却因祸得福跟着赚翻了，他数钱数到手软就没顾着管别的事……
凌玉霄叹了口气，叶言不想明说，但她猜也能猜到个大概，这家伙就差没跟孔方兄结婚了。不过话说回来，怡红楼和丽春院之所以出事是因为当时镇妖司还不曾介入。今天英队长毕竟带着那么多人一起来了，虽说没有十成把握，至少不会比当时更差。
“行了，关于今夜的事，就交给英队长和我吧。”凌玉霄不想多纠缠，直接道，“把你们这里的花魁，还有其他漂亮的倌人叫来吧，今晚得保护好他们不遭妖物的毒手。”
此言一出，身边的顾明棠面上波澜无惊，藏在桌下的手却无意识握紧了凌玉霄的袖口。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后者微微一愣，后知后觉地想着他大概是害怕了吧。再怎么说到底是相府里长成的大家闺秀，这儿又很有可能再度发生凶案，他会有此反应也可以理解。
旁观的叶言倒是看得兴味盎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给凌玉霄传音入密:“你家的小狐狸吃醋了，你这当妻主的都没发现。”
凌玉霄:“？”
“是不是因为……狐妖需要被爱滋养，他是怕我被花魁吸引，担心自己身体又虚弱下去，所以才患得患失？”凌玉霄想了半天，实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能让顾明棠吃醋的事，这花魁都还没出现呢，她连花魁长得啥样都不知道。
叶言撇撇嘴，在两人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这倒不是。他是狐妖，所以每次你真心疼爱他挂念他的时候，他都能切实感觉到的。你的心要是当真分出去给了别的男子，他也能感觉得到。”
凌玉霄:“？？？”
“那他明明都知道我喜欢他了，也知道我没有对别人动心，为什么还是要吃醋？” 凌玉霄真的不能理解。
叶言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不是我说你，要不是陛下给你指婚，你再过十年也别想娶到夫郎。”
凌玉霄还没反应过来，顾明棠的手攥得更紧了。她赶紧伸手覆过对方五指，刚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听顾明棠先开口道:“可是潇湘馆最美的人并非花魁，而是叶三公子吧？不应该优先保护叶三公子才对吗？”
本在吃瓜结果发现自己成了瓜中一部分的叶言:“……”
凌玉霄却被他提醒了，顾明棠说得没错啊，潇湘馆里最美的确实是叶言。不只潇湘馆，说他是整个京城最美的男子都毫不夸张，他的艳名实在是远播四方。
“那这样，你把你们这的花魁安排给英队长保护，至于你就……”凌玉霄不动声色地看了顾明棠一眼，“……由我们两个来保护你。”
难怪他会吃醋，这吃醋对象就堂而皇之地坐在对面……也难怪他之前那么急着想要跟来，关键不在青楼，在于叶言啊。
“你快给他解释清楚，我们俩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注意到顾明棠手上的力道缓了几分，凌玉霄忙向叶言使眼色。
“对对对，在下和四殿下清清白白。”叶言立刻跟着点头，“感情不重要，重要的是钱，在下就算要嫁也必定嫁个有钱的首富……”
凌玉霄毫不怀疑这就是叶言的真心话，只要足够有钱，让他嫁个貌似无盐的他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耳畔似乎传来顾明棠隐忍的轻笑，这公子清咳一声方才状若羞赧地垂下头去:“殿下、叶三公子说笑了，我可并无此意。”
叶言知道顾明棠不会武功，不怕他听见，偷偷地又对凌玉霄传音入密:“你可小心点啊，我听说狐狸精在那方面要得非常厉害，你得悠着点当心别被他榨干。”
“滚。”凌玉霄才不和他客气，左右她的身体也不允许她如此，遭花劫这种事怎么都轮不到她身上的。
窗外夜色渐沉，忽地一阵狂风洞开花窗长驱直入，屋内灯烛应声而灭。空中无云，一轮阴森的毛月亮白惨惨地照着窗棂。
这下确是月黑风高吃人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