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楼
英霞带着凌玉霄踏进丽春院时，里面正乱成一团。毕竟昨夜才发生了凶案，楼里那群男子聚在大堂尖叫的尖叫，哭泣的哭泣，吵闹声堪比几千只鸭子聚拢在一起大声唱戏。凌玉霄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被眼前的场面镇住了，赶在有人趁乱揩油前迅速掠上二楼。
“哎哟，让两位大人见笑了。”丽春院的龟公着急忙慌地跑到两人面前，“都是那凶……是那妖物下手过于残忍，倌人们胆子又小，扰了两位大人的清净实在抱歉。”
龟公本想再阿谀奉承几句，英霞没兴趣听他废话，打断道:“无事，男子胆小，会害怕也属正常。带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吧。”
“是，小人这就带您过去。”龟公恭恭敬敬地将两人带到三楼，还未走到尽头的雅间，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鼻而来。龟公在走廊上止住脚步，面上满是恐惧:“就是那个房间。两位大人……小人胆子也不大，那尸体死状过于恐怖，奴才就不……就不进去了。”
两人对此也无所谓，径直走进屋去，这一看就让她们皱起眉头。床上的女尸面容安详，甚至带着几分愉悦，想来确是在极乐之中离世的。只是那浅淡的笑意挂在死人脸上，无端添了几分诡谲之色。而地上的男尸，正如英霞所言并没有被剥皮，但浑身却扭曲成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
“这人看起来怎么……”英霞越瞧越觉得古怪。前几具男尸都只剩下一张雪白柔腻的人皮，瞧着虽有些诡异，到底还算不上触目惊心。可眼前这尸体扭曲的模样，淋漓的血肉，着实令人不适，也难怪一楼的清倌和红倌们慌成如此模样。
英霞从屋里寻到根长棍，本想把尸体舒展开来看看，不想刚动手就忍不住“咦”了一声。凌玉霄目光落在那尸体上，那具躯壳仿佛没有骨头一般，与其说成身体，不如说是一块带皮软肉。
难怪方才能扭曲成如此模样，因为里面根本就没有足以支撑它的东西。
“四殿下，那具女尸……”英霞转头看了凌玉霄一眼，后者此时正站在床边，闻言点点头:“是被吸光精气而死的。死前很可能被妖物所迷惑，倒是没怎么受到痛苦，无怪最开始会被人当作遭了花劫。”遭花劫，就是纵欲过度以致身亡的委婉说法。
“四殿下，事不迟疑，我们得赶紧行动了。”英霞目光一紧，凌玉霄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妖物先前还懂得将血肉和骨头一同吃干抹净，现下已经发展到了食骨去肉的地步。除了食性开始逐渐挑剔外，也意味着它的凶性正在不断增加，如此堂而皇之地弃下吃了一半的尸体，大有不把镇妖司放在眼里的挑衅之意。
不尽快将其收捕归案，只怕贻害无穷。
“这妖物似乎极为钟爱漂亮的男子，那些恩客们可能是遭受了池鱼之殃……”凌玉霄思考了一下几名受害者之间的关联，“怡红楼和丽春院还有其他特别漂亮的男子吗？”她朝着门外还在瑟瑟发抖的龟公问道。
“这，小人这院里长得最美的，就是遭了罪的那两位公子了。”龟公提起此事时显得极为肉痛，“至于怡红楼，情况和小人这里大概差不多。他们那里的花魁和美人出事时间比咱们早，听说这些天营业都出了问题。唉，小人这儿估计也快了，说来说去，大家基本全是冲着那几位公子去的……”
“那京城还有其他的青楼吗？”英霞平时不爱逛这些烟柳巷子，对此事倒是不太熟悉。凌玉霄却想到了自己那贪财的青梅竹马，叶言开的潇湘馆不就是青楼嘛？同行都遭了罪，下一批受害者很可能出自他们家。
将丽春院其他地方里里外外探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可疑之处后，凌玉霄与英霞约定晚间在潇湘馆见面。她先去了自己寝宫一趟，毕竟这么大的事，今天夜里肯定是回不来了，她得提前跟顾明棠说一下。
听到消息的顾明棠先是一怔:“殿下方才所言，今晚要夜宿潇湘馆，不回家了？”
凌玉霄还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她现在脑子里全是和害人妖物相关的事，安抚性地摸了摸他柔顺的发顶:“对，所以明棠今夜早些休息，不必等我了。”
她起身想走，袖口却被顾明棠极小心地扯住。凌玉霄一愣，低头却看见她的四王卿微微垂眸，面上却隐含笑意:“臣侍与殿下昨日方才完婚，殿下今天就要夜宿烟尘之地，这……未免于礼不合。”
要命，他说的好像是真的。
凌玉霄是正人君子，她现在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与案件相关的线索，进青楼时心里没有半分绮念，因此提及此事自然理直气壮。可她有时还是会忘了这里是京城，不是她清修的山间，有些事受礼法所缚，不能光明正大地想做就做了。
比如现在，明明她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可如果这么做了，翌日就会有好嚼舌根的人把顾明棠的脸面往地上踩。
“说得也是，可……”凌玉霄很是头疼，她隐隐觉得今晚肯定还会出事，虽然英霞许诺会带来其他队员，但谁知道妖物会不会鱼死网破，要守住一整楼的人到底不那么容易。
“殿下若不介意，或许可以带臣侍一同前往？”顾明棠对她只是去捉妖这事心知肚明，提议道，“殿下与叶三公子是故交，就说他在那里设宴款待您，而您想带着臣侍一同赴宴，想来外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凌玉霄觉得这方法很可行，毕竟潇湘馆确实是能正常吃饭的地方。而且叶言那家伙，以前每回请她吃饭谈事都喜欢直接在自家青楼设宴，这次回京可能是他良心发现才安排了别的酒楼。
只是……
“那里很有可能是妖物下一个作案现场，明棠你……”凌玉霄并不想让自己重要的人亲身涉险，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殿下放心，臣侍自幼体弱不曾习武，但在法术方面还是稍微修习了一些的。”顾明棠笑吟吟地看着她，有意凑到她耳畔小声道，“不过臣侍是瞒着姐姐自己学的，还请殿下替臣侍保密。”
凌玉霄无声地笑了笑，正如她之前所想，顾明棠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只是不知他的“稍微”“一些”有多少谦虚的成分在内，届时还得好好看看，才能确认以后应该怎么助他修行。
顾明棠见她没有再反对，心知凌玉霄已经打定了主意，于是恭顺地低下头:“再者……臣侍如果真有危险的话，殿下会保护臣侍的吧？”
“当然会。”凌玉霄不忍心看那双水色潋滟的凤眸，下意识将他拢入怀中，“那妖物凶得很，你到时千万小心，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她其实清楚顾明棠不是莽撞之人，他既出此提议，想必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只是每次见了他，总会忍不住多叮嘱几句，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