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婚
几日后,凌玉霄宫中上上下下的宫人都被换了一批,至于霁月也被叶隐悄悄处理了。
由于先前请帖之事的缘故,顾明音也将相府里里外外排查了一遍。双方都没有异议的情况下,女帝很快就下了旨,顾明音可不想这段时间再格外生枝出什么事来,直到弟弟平平安安地出嫁前,她都不能放松警惕。一时间,相府上下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婚事,人人脸上都带着喜色。
凌玉霄原本也打算这几日在家守着,防止出门遭人暗算——倒不是她多虑,这些天外出时街上总会遇到几个容色不凡的男子“意外”碰瓷。有就地摔倒的,有过桥时自己跳下河的,还有莫名其妙来讨风流债的……比比皆是。
好在凌玉霄处理此事得心应手,随时都把叶隐带在身边,于是佯装摔倒的没能与地面亲密接触,故意跳河的半个身子在桥外就被接住了。至于讨风流债的……许是胆子小的缘故,先是被叶隐眸中的杀气震慑,又让凌玉霄一句轻飘飘的“我认识你们叶老板,你不妨当着他的面再指证我一遍”吓得魂不守舍。左右都是收钱办事,他可不想得罪自己的老板,只得悻悻然退了场。
虽然这些人并未得逞,但突发情况来得多了,凌玉霄想着婚前还是暂时先在自己寝宫待着吧。而叶隐,连着多日被碰瓷男子荼毒,现下脸色比锅底还黑,在清风同情的目光中默默隐没在阴影里。
“殿下,大殿下和二殿下、三殿下给您送来了贺礼。”清风恭敬地捧着三只雕花檀木盒来到凌玉霄面前。
“好,放在那里吧。”凌玉霄这才想起自己回来后诸事缠身,还没来得及去看望几位皇姐,不由心生愧疚。
父君已故,当年女帝为补偿她,将她记在了君后名下,因此她与中宫所出的二皇女、三皇女尤其亲厚。外界皆传大皇女与她不和,但她知道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大姐高傲别扭,想与妹妹们亲近却又放不下架子,常年心口不一,看在外人眼里确实容易招致误会。
而小的那几位……联想到上次在相府门口的遭遇,凌玉霄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她基本能确定凌玉菡不过是来打声招呼,见自己反应平淡便打算离开,对自己的婚事无甚兴趣。而凌玉萱……十有八九是被她的那位“好妹妹”当枪使了。看人家多高明,藏头露尾躲得像只阴沟里的老鼠,自有拎不清的死心塌地帮她冲锋陷阵。现在可以确定那些杀手的事,霁月的事,桩桩件件都与她脱不了关系。可惜自己防得严实,这家伙没能从这里讨到半点好处。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可不是这些。
“大婚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凌玉霄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她毕竟在山里修行了十年,对这些事毫无经验,六礼方面几乎全是君后帮忙安排的。清风点点头:“都安排好了。”她其实也不是很懂,基本都是君后怎么说就跟着怎么做,还引得二皇女浅笑着打趣了一句,不愧是霄儿手下的人。
清风觉得不能给自家殿下丢脸,于是大着胆子提议道:“这些事殿下不必担心了,但倒是可以再想想,要不要给明棠公子准备些什么礼物?殿下亲手选的东西,和彩礼到底是不一样的,或许明棠公子会喜欢呢?”
“说得也是。”凌玉霄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正好也表达一下她的诚意和看重。可这礼物选择却让她犯了愁,她平时又不逛街,寻常男子喜欢什么她也不清楚。自己认识的异性亲友只有叶家两兄弟,一个爱钱如命,一个醉心武学,恐怕都给不出合适的建议来。
“殿下不必纠结于男子的喜好,可以想想明棠公子最需要的东西。”清风见凌玉霄面色微沉,连忙出声提醒。她来得晚,虽不知道殿下看上了这位公子哪一点,但想来总是有些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吧。
凌玉霄被她一点,眸中隐约流过几抹亮色:“那件事物说不定可以……”
新婚那日凌玉霄根本睡不着,一大早就睁着眼等天亮。下人们早就备好了朱红色锦缎织就的大喜衣物,凌玉霄鲜少穿这么艳丽的颜色,出神地看了半晌,任他们仔细地替自己穿上。
这一整天显得分外嘈杂,耳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多,穿插着仆从们匆忙来去的脚步声,让她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如此不真实。
凌玉霄自己都没发现,她此刻低着头身姿僵硬的样子是如此紧张,直到二皇女凌玉泽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霄儿,不必那么紧张。”
大皇女凌玉虹也凑到她身侧,端详着她面无表情的模样皱眉道:“怕什么?你那四王卿都不见得有你这么紧张,快把你的棺材脸收一收吧,别让人家误以为你不喜欢他。”
凌玉霄刚准备管理表情,耳畔喜乐的声音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也跟着越来越近。凌玉泽见状赶紧把她推出去:“霄儿,轿子进你宫里了。”
“我这就去。”凌玉霄怕自己夫郎在外面等得久了,加快步伐往外赶。四周鼓乐喧天,夹杂着各种吉利话,凌玉霄的耳朵差点被震聋,拉着大红绸子牵引着夫郎进了喜堂,朝着长辈们三拜之后送入洞房。
门一关紧,所有嘈杂的声音都被封锁在外,仿佛完全走入了另一个静谧的世界。凌玉霄长舒一口气,四下打量了一番。房间里挂满了正红色的珠帘绣帐,床沿的龙凤喜烛正不断淌出鲜艳烛泪,屋内各种用品也都重新整理过,妆饰出一片珠光宝气。
凌玉霄看着坐在床沿的纤细身影,方才松下的气息又不由自主地提起来。她缓步走过去,玉指一抬,轻轻地挑开了盖头。
顾明棠随着她的动作顺从地抬起头,凌玉霄此时才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将要与她共度一生的人。此人生得仙姿琼貌,端丽雅致。步摇上垂下的珠玉熠熠流光,耳坠在鬓边叮当作响,如明佩飘玉,风竹曳音。他的身上没有半点脂粉媚气,绿湖般的凤眸一颦一笑间,却依旧能将人的魂魄尽数勾走。
即使在很多年以后,凌玉霄也始终很难形容他们初见时的那种感受,只觉真个应了那句“钗插凤,鬓堆鸦,舞腰春柳受风斜。”端的是冰肌莹骨,红烛缱绻夜还舒。艳质英姿,心清目明尘世路。
“殿下?”许是见凌玉霄看着他半晌没有反应,顾明棠浅含笑意地开口唤了一声,那声音清悦动听,像是一块上好的玉石,温柔地与风相磬。凌玉霄打量他的时候,他也不偏不倚地与她相视。
眼前之人,波澜不惊似瀚海,纤尘不染如明镜。银白色的瞳眸倒映出浮华世间万丈红尘,却清冷澄澈得像是最坚硬的冰。
凌玉霄掩饰性地清咳一声,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飞快地往他手里塞入一个小巧的青花瓷瓶:“这是……给你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