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赌局
过江龙最开始只是一个统称，最开始指的是在一个行业里如鱼得水，从无败绩的行业领头人。
后来在赌场里就演变成了趟场子的人的代称。
这些人，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赌技进到赌场，在每张台子上只赌一次，每赌必赢，赢了就走，绝不留恋。
他们看上去行事低调，是凭本事拿的钱，实际上却犯了赌场大忌。
打麻将还忌讳赢了钱就跑呢，何况是开门做生意的赌场，有去无回可不是赌的初衷。
乔楚生是真不想管这事。
但现在这个情况，他不想管也不太行。
他不光是租界巡捕房探长，在江湖上还是白老大亲口承认的接班人。不管的话，跟哪儿都不好交代。
乔楚生朝老八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地上躺着的那个拽起来看看。
老八两步跨到那人身边，一手拽着后脑勺的头发，把脸朝下的人拎了起来，让他向后仰着，方便乔楚生看清楚他的脸。
“卢先生？”
乔楚生仔细辨认着地上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猛地发现这人竟然是白老爷子柜上的账房先生。
陈平嚣张道：“怎么样，乔四，没冤枉你们”
“你家老爷子的得力助手，跑到我们的场子坏规矩，什么意思啦，是想跟杜先生宣战吗？”
“跟我们家老爷子有什么关系，少在这上纲上线的。”
乔楚生也不惯着他，朝他吼了回去。
他虽然硬气的吼了回去，心里却盘算开了。
这事不好办，要是刚入帮不懂事的小辈他还能周旋一二，说什么小孩不懂事。
可卢先生是跟着老爷子的老人了，下了他的面子就相当于下了老爷子的面子。
“不然这样吧。”乔楚生认命地叹了口气，和缓了语气，向陈平讲和。
“你人打也打了，就当给他个教训。卢先生在你那赢了多少钱，我双倍给你。”
“乔四，是我缺你那点钱啊，还是杜先生缺你那点钱，少看不起人了好伐。”
陈平指了指卢先生，“是你们的人先坏了规矩，如果都这样就算了，那以后人人都有样学样，我们还怎么开门做生意啦。”
“哈。”乔楚生被他气笑。
“那你想怎么着。”
“我也把话给你放这，今天我在，怎么也不可能让你把卢先生带走。”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啦。”陈平从一旁拽过一把椅子，老神在在地往椅子上一躺，将椅子的两个前脚都翘起来晃悠。
“我也不为难你，咱们按照老方法办。”
“既然梁子是在赌桌上结下的，自然要在赌桌上解决。”
陈平四下看看，满意地看了看108号：“就这么着吧，咱们两边各出一个人，三局定胜负。你们赢了，这事就算了，你们输了”
陈平点点四周：“108号从此归我。”
“怎么样，一个铺子换你们老爷子一个面子，还划算哇。”
“我他妈”
老八听了这话，撸着袖子就要招呼兄弟抄家伙。
边抄家伙边嚷着：“四哥你甭管，我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
“行了。”
乔楚生一皱眉，将老八拦了回来。
要是能靠动手解决，还用的着他动手，乔楚生自己就办了。这就不是靠打能解决的事。搞不好两个帮派是要火并的。
面子和票子，乔楚生都不需要请示白老爷子，都知道白老爷子会选什么。
再说了，本来就是自己这方理亏，怪不得人家狮子大开口。
很明显，陈平就是冲着108号来的，就是不知道这是他自作主张，还是杜先生的授意了。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事就是——乔楚生皱着眉看着陈平身后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
粉布短袄的红蔻护着毓姝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乔楚生径直走了过去。
“你你你……干嘛啦。”
陈平见乔楚生突然朝他过来，慌得挥舞着两只手挡在胸口。
谁知道乔楚生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越过他朝他身后走过去。
然后牵了一个漂亮窈窕的姑娘出来，又走回刚才的位置。
被忽视的陈平：“……”
那边乔楚生低下头，温声细语地询问毓姝。
“有没有吓到。”
毓姝莞尔，笑着摇头：“不至于。”
陈平怒道：“乔四！！！”
“干嘛，没聋。”
乔楚生对陈平就没那么多耐心了。他对老八一扬下巴：“去，叫甜水巷汪老二来跟他赌。”
汪老二就站在一边看热闹，闻言连连摆手。
“四爷，我……我不行。”
“我们这都小打小闹的，这要是把108输给陈狗蛋，白老大不得扒拉我的皮。”
“你叫谁呢……”陈平被叫了小名，骂骂咧咧。
乔楚生顺势捂住毓姝的耳朵，不满地瞪了陈平一眼。
“那老八，你上。”
乔楚生没再为难汪老二，转头点了老八的名字。
谁料老八犹豫了一会儿，也摇了头。
在乔楚生巴掌甩过来之前，老八赶紧说：“四哥，不是我不敢，我是真不太会啊，平时玩个小的都能把裤子输进去。要是让我上不是闹笑话吗？”
“那怎么着，让我来？”
乔楚生面色不虞。
乔楚生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伙计都低下了头。
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拍着胸脯说自己技术过人，出这个风头。
这可不是一百两百的事儿，这可是整个上海滩最大的赌场，谁敢将这个背在身上。
也就是乔楚生是白老爷子选定的接班人，才有这个底气敢拿108赌。
按理说，让他上是最合适的。但谁让乔楚生就是个打手呢，对赌是一点都不会啊。
气氛一时间就僵在了这儿，乔楚生还要再说。忽然袖子被人扯动，他看过去。
毓姝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
她坚定地说：“我来。”
乔楚生想也没想拒绝：“开什么玩笑，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乔楚生也没想好到底为什么不行，嘴就比脑子快地拒绝了。
他答不上来，毓姝靠近：“你怕我把这输了？”
那倒也没有，不是怕，是她肯定输。
但乔楚生拒绝的原因不是这个，他只是下意识地认为毓姝不应该做这种事情。
玩玩可以，但是让她去跟人对赌就好像有哪儿不太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