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千万人，吾往矣

    “你想一箭双雕对吗？”

    毓姝不置可否：“怎么说？”

    “傅明礼和傅明轩向来不对付，只要让傅明礼知道，傅明轩的母亲，也就是现在的傅太太，很有可能就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那傅明礼一定会对傅明轩百般羞辱，傅明轩为了证明自己母亲无罪，就会为了自证清白奔走。一旦兄弟内部意见不统一，傅明义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一言堂，我们就有机会。”

    白幼宁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不是一箭双雕吗？”

    路垚挑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假设傅明轩有这样一位不堪的母亲，那他就可以从你的联姻名单里剔除出去了，对吗？”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嫁给傅明轩”

    “去掉一个不得不接受的人或物，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毁了他。”

    “其实你完全不用自己做这件事的，我想老乔应该很愿意代劳的。”

    “我没这样想过。”毓姝反驳。

    路垚看着毓姝，无声地笑笑，眼中却没有笑意，他抿了下嘴唇：“尼楚贺，你想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毓姝眼中讥讽更甚：“什么后果？所有的后果我都能接受。失去现在的身份、地位，被家里抓回去，关起来。不管什么结果，我永远不会接受这种安排。我不愿意，也永远不会成为长姐。”

    她的头颅高高抬起，露出漂亮的脖颈。她的骄傲支撑着她的脊椎，不曾有一刻放松。

    “我不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可要我联姻的却是我最亲近的家人。我没办法，也不忍心对他们使什么手段，所以我只能选择毁了傅明轩。”毓姝眉眼微垂，她眼神暗淡，声音平平，却在尾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哥，你在为了一个外人觉得我心狠吗？”

    路垚这一瞬间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当然不是，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

    他的心情很复杂。

    这份复杂一部分是心疼，心疼面前这个一生顺遂，本该骄傲、肆意的姑娘，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要……

    他愤恨，甚至迁怒，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傅明轩，没有傅家。他的妹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她可以一直顺遂心意。

    那些他无法摆脱的，他希望毓姝可以不再承受。

    可是他不能，这个不能来源于他无可奈何中仅存的一些理智。来源于他经年接受的教育，还有一些做人的准则。

    尼楚贺是这世间最皎洁的珍珠啊，她怎么能满腹算计，手染罪恶。

    路垚看着毓姝，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明艳样貌，气质端淑的女子。

    他的表姐，一个被困在宅子里的符号、标签、纽带，或者别的什么。

    可她本来应该先是一个人，一个享受合理尊重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声音忽然沙哑。路垚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也顺便掩盖住了泛红的眼角。

    乔楚生在毓姝的身边坐了下来，主动靠近她。

    他从底层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经历过许多的身不由己，也时常身不由己。他妥协过很多，但这一次，他不想妥协了。

    他心疼。

    明天怎么样，随它吧。雨愿意下它便下，山想倒它便倒。千难万阻，随它吧。

    他乔楚生只有一句话，他爱面前的这个女人，想和她有以后。

    “我不懂你们那些什么底线什么道德，我只知道一点，你讨厌他，那就干他。想怎么做，交给我。”

    “我是做惯了的。”

    “乔楚生！你拿自己当什么，你拿我当什么。”毓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攥紧，紧紧揉搓。酸意翻涌中带上了丝丝麻麻的疼。随着每一次呼吸，绵长的疼痛在心底蔓延。

    她的眼眶发热，强忍着不让泪珠掉落。她将脸偏向另一侧，不敢看乔楚生。

    “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

    你应该知道，我在利用你。

    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从来都不单纯，可你还是愿意对我如此这般。

    乔楚生，我究竟有哪里值得你毫无保留的爱意。

    愧疚、感动，化作寂静。

    乔楚生却轻笑出声，他的舌头舔过上牙，眼睛也湿润了。

    他轻声说道：“那怎么办呢。”

    “我愿意啊。”

    “给个机会呗。”

    这世间关于爱的解释有千万种，乔楚生觉得，此刻他的爱意只有一个答案。

    纵千万人，吾往矣。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