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新认识一下

    上海，一座没有夜晚的城市。

    位于宁波路上的丽都花园舞厅彻夜辉煌，门口来来往往的豪车美女、乡绅富豪在这里觥筹交错，互相说着漂亮话。一瓶好酒，一支好烟都能促成一个订单，收获普通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财富。很多人在这里，一夜暴富，一夜骤穷。

    而转过弯去的天津路二十三号，却与这周围的喧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巴洛克时期风格的装潢，让这座花园别墅在夜幕之下和四周灯光的衬托中，静谧又端庄。

    路垚显然没想到，别墅里的人都已经入睡。他此时正单手叉腰，狂敲别墅门口的三米高的大铁门。“哐哐”的敲门声，在无人的私人巷子内传出回声。

    乔楚生依旧还在生气，他不想理路垚，但对他不道德的扰民行为不太认同。他不耐烦的说道：“来这干嘛，这谁家啊？”

    “尼楚贺，我表妹在上海的家。”路垚对他做了一个假笑，“你们认识这么久，你没查过她。”

    乔楚生：“”

    他被气笑了，舌头舔了一圈后槽牙。

    “我吃饱了撑的查一个姑娘，我疯了？”

    “你当时查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继续敲门，乔楚生头皮发麻，想到一会儿要见到谁，有点想逃。

    “你你别敲了，大晚上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乔楚生有点磕巴，他拽住路垚的袖子，想要把他拉离这个门口。

    白幼宁无语的站在一边看着两人拉扯，视线瞥过大门，忽然神情一凛。

    “门开了。”

    厚重的大门被缓缓地朝内拉开一人的空隙，门缝中露出一张三四十岁女人的脸。那女人先瞧见了乔楚生，目光瞬间变得犀利，一双单眼皮的眼睛中射防备。路垚把乔楚生扒拉到一边去，挤到了两人之间。

    “马佳嬷嬷，我是路垚啊。”

    “四表少爷！”

    开门的女人认出了路垚，脸上雨过天晴，眉眼也和顺下来。她朝路垚行了一礼，把门开的更大一些，忙着往里让。

    “这几位是？”

    路垚简单介绍：“我妻子，白幼宁。”然后他故意加重音量介绍乔楚生。“这位是我‘最好的兄弟’上海鼎鼎有名的乔四爷，乔楚生。”

    乔楚生暗戳戳地“切”了一声。

    从知道这是毓姝家的那一刻起，乔楚生就像是被掐住了嗓子。眼睛不敢到处乱飘，手也老实的交握放在身前，后背从来没挺过那么直。

    白幼宁跟在后面偷笑看热闹。

    没想到叱咤上海滩的乔楚生，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怂了。

    这个笑话，白幼宁觉得能笑话乔楚生一辈子。

    马佳嬷嬷将路垚三人带到客厅，客厅只在角落里开了两盏落地灯。她快走两步，打开所有灯，然后敲响了佣人房的门，喊佣人起来泡茶。

    她道：“表少爷，我去请小姐下来。”

    路垚点头，如同回到自己家一样，在沙发上找了一个合适的姿势躺了下来，把脚翘到扶手上。他招呼道：“坐坐坐，幼宁，别站着。”

    “老乔你随便啦。”路垚阴阳怪气道。

    他喊过来一个佣人道：“一晚上都在动脑子，都给我动饿了。简单来一碗手擀面吧，要青椒肉丝的码子，再在上面盖上一个煎鸡蛋。”

    “幼宁你想吃什么，她家厨子的手艺，放在以前那都是御厨。”

    白幼宁翻了个白眼：“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家里人，让人家怎么看我。”

    “我只是想给你展示一下我曾经的生活水平而已。”路垚挑眉，自作主张：“一样的三碗，谢谢。”

    “炖的佛跳墙应该到时间了吧，一起盛上来。”

    慵懒的女声从拐角处传了出来，穿着一件真丝玫红蕾丝边睡裙的毓姝缓缓走进客厅。她长发未挽，蓬松的披散着。卸掉妆容首饰的脸显得有些淡漠和疏离，到处透着距离感。

    她懒懒的走到沙发边，眉眼间是还未清醒的倦怠，淡淡地朝着乔楚生点头打招呼。

    “哥，看起来，你搞不定他了？”毓姝挑起眉角，戏谑道。

    路垚瞬间从沙发上弹坐起来，他的手撇清关系一样在身前划拉两下：“别胡说，我可没骗他。”

    他道：“你快给他解释一下。”

    毓姝顺着他的话音看向乔楚生，乔楚生的心脏狂跳，他紧张又期待。

    因为从这一刻起，他将和面前的这个姑娘正式认识。不是会馆中交换名片一样的寒暄，也不是寻寻觅觅地窥探性格中的一角。是独属于中国人、互通姓名、互通家世的认识。

    在这个非正式的场合与非正式的夜晚，月亮高悬在半空。

    毓姝郑重其事的颔首。

    “重新认识一下。”

    “我姓金，金毓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