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年少轻狂
“弟子自拜入师门以来,一直对师父抱有孺慕之情,后来又……不提也罢。只是我此番废去修为之后,我与师父……不!我与道君便有云泥之别……”
李一格哽咽一声:
“渡劫修士与天同寿,凡人一生却如蜉蝣般朝生暮死。我的一生对道君来说……不过是闭一次关的功夫。”
顾洗江:?
李一格缓缓闭上眼,仰起雪白的脖颈,摆出引颈受屠的柔弱姿态:
“道君,您若有意相助,可否请师、请克禋道君偶来探望一二,聊解相思之苦。”
这里的大殿静悄悄。
一片死寂之后,大师兄难忍痛意,吐了口血,打破了这阵令所有人目瞪狗呆的尴尬沉默。
清清嗓子,顾洗江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今日之事,你可是被冤枉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姜骋:
“你师父听信谣言,对你下了如此严厉的刑恩令,你确定——还要包庇他吗?”
李一格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包庇!当然要包庇!
不包庇她还怎么憋屈?
根据她多年挨骂的经验,最憋屈的类型就是女主被心上人虐身虐心,却还舔狗一般痴心不改、苦苦追求。
要是敢在小甜饼里写这种剧情,新章刚发出去就会被读者在各大平台避雷好不好!
她目光坚定:“澄清是不可能澄清的,包庇是一定要包庇的。”
顾洗江默了默,嗤笑一声:“你倒是痴心一片。”
话锋一转,又说:
“不过师徒禁恋有悖伦常,你若决意替克禋道君担下刑罚,可是罪上加罪。”
言及此,他声音降低,蜜似的嗓音更加浓稠绵密,带着能把人灌醉的蛊惑:
“你可知师徒乱|伦,是什么后果?
“受七七四十九日雷罚,四十九日火刑,囚于水牢四十九日。
“如此刑罚,待你剜去了内丹,变成一个深受重伤的普通人,——你还受得住吗?”
李一格冷静点烟:
“刑恩令执行之后,我就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对吧?”
顾洗江颔首。
“既然如此,那我爱慕克禋道君顶多算是痴心妄想,怎么就有悖伦常了呢?”她理直气壮地诡辩,“况且就算把什么伦理罪提前执行,那我也没有犯罪事实,顶多扣一顶乱|伦未遂的帽子,应该从轻处罚啊。”
听完她这番振振有词的自我辩护,顾洗江大受震撼。
他修炼数十万年,第一回听见有人这么、这么……
“而且。”
他暂时搁置了给李一格想一个合适标签的任务,支起耳朵听她接下来还能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发言。
“这位道君不依不饶,诱骗我检举正道大能,莫非……”
顾洗江眼眸微眯。
“……您就是魔修的卧底?”
顾洗江:……
不等他开口,三师兄先跳出来开麦嘲讽:
“李一格,你还真是又蠢又坏、无知到了极点。所有魔功都只能在魔界修行,断无可能在正道的地盘常驻!”
话锋一转,他又轻蔑地冷笑一声:
“你这样的人,听课和修行样样都被人甩在后面,现在不过才区区练气三阶,连软软都比不过。就算你没有对软软痛下杀手,昴峰也绝对不能再留你这种废物继续戴着,否则——
“师父和昴峰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虽然这句话说得叫李一格难堪,但不像刚才骂得那般难听。
姜骋眉头微皱,却没有出言喝止,想来周子猷刚才说的这一席话他虽然不曾明讲过,但心里也是有几分认可的。
李一格聪明的小脑袋瓜刚动完,系统的提示就紧随其后蹦跶出来刷了一趟存在感。
【李一格天资平平,按照她的能力,在九霄宗或许连外门弟子的边都够不上。因此,她想尽千方百计和九霄宗现任掌门[李牧野]攀上关系,终于如愿被塞进了昴峰最厉害的克禋道君座下。】
【姜骋为人素来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对这个便宜徒弟一点耐心也无,索性丢给大弟子裴济楚照看。】
【即便这个名义上的四徒弟已经拜入他门下三十多年,二人见面的时候却屈指可数,姜骋也从不曾教导过她。】
所以……剧本嘞?
李一格等了半天,没看到后续剧情发展,倒是看见大师兄捂住心口,吐了口血,虚弱开口提醒:
“子猷,你与一格是同门师兄妹,她又是个姑娘……”
苦口婆心的拉偏架却只换来了三师兄的一声冷哼。
【叮!新剧本已解锁!】
【剧本:三师兄笃定你修为不高,却不知你能靠自学修到如此境界已经十分不易。你将说明这些年自学的苦楚,让姜骋出于愧疚,替你背下刑恩令的惩罚,并当众训斥说话没轻没重的三师兄。】
李一格挠了挠头,决定顺着三师兄的路子,把“又蠢又坏恶毒师姐”这个剧本演下去,彻底让姜骋对自己失望。
——明明手握无数王牌却拒绝使用,一次又一次在角色和读者的好感度零点蹦迪,最后惨遭打脸,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憋屈的故事了!
她从记忆角落里翻出灵气的使用方法和最基础的几个术法,临阵磨枪温习一遍,转过身去正面对着三师兄,十分自信地冷笑一声:
“三师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莫欺少年穷!”
说罢,抬起右手,头也没回,并起剑指,越过天花板,直直指向大殿上的匾额。
三师兄本还被她的狠话震到了一下,看到她的举动,放松地大笑出声。
“哈哈哈,说你是蠢货,你还真是个蠢货。”他讥诮道,“九霄宗的匾额可都是太上长老亲手所立,岂是你能撼动的?!”
这下就连大师兄都低叹一声,避开视线,不忍看她如此出丑。
李一格回敬一声冷笑,手指随便一挥,正要运气,就听殿外传来一阵惊呼,继而响起一阵深远肃穆的钟声。
几乎就是眨眼功夫,殿外飞来一名身穿绿色直裰的弟子:
“各位道君、同门,我峰适才探测到一股极强的灵气,来源与门内弟子俱不匹配,请诸位速至角峰集合备战!”
救场的意外只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李一格:又来了又来了!为了让剧情不至于太过憋屈,狗系统还真是煞费苦心。
她收回手,十分帅气地吹了一下指尖,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连大殿都被震得颤抖不止。
照明的鲛珠原本由磅礴灵力牵引、稳坐在底托上,却因受此波及、“咕噜噜”滚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李一格吓得一抖。
所有人都被这场震动往上颠了两下,只有她稳稳地站在地砖上。
为了融入昴峰这个小家庭,她模仿其他弟子的动作,也积极地往上蹦了两下。
正是这两下,给她眼前蹦出了一个人。
通报消息的弟子原本站在她身侧,察觉到她这套舞蹈动作表演具有很强的主观能动性,弯下上身凑过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
绿衣上的游蛟图案晃得李一格眼睛发晕,她退后两步,闭上眼,粗声粗气地问:
“你瞅啥?”
对方没有答话。
沉默两秒,掏出修仙界对讲机传讯灵符,“喂喂”了两声:
“道君道君,我是周怿,我是周怿,我在昴峰发现了波动来源,请求支援,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李一格:?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视线扫过姜骋师徒和吃瓜群众,扫过勉强扶墙站起、又被颠得单膝跪地的大大师兄,最后扫过报信的萝卜组和顾洗江……
最后那人表情古怪,沉默半晌,嘴唇微动,似是有话要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侧过身子,张扬鲜活的眼神写满复杂,连裙摆的彼岸花都不敢放肆摇摆。
等眼前的最后一道阻碍自觉移开,李一格才看清了全貌。
——“日哦,发生什么事了!”
那块坚不可摧的匾额砸在空地上,已经摔成了两半。
门前砖石被撞得粉碎,李一格手指一抖,匾额就往更深处陷落,呛人的粉尘也喷泉似的往外涌。
……
这个剧本有哪里不对劲。
不对。
应该说……
这个走向太不对劲了!!
太上长老是什么人啊!
他水平至少要比姜骋高吧,怎么也得安排个渡劫期吧!!
渡劫大佬放的匾额怎么会轻轻松松被她一个练气三级的小菜鸡随便摔断啊!!!
看着远处急速飞来的几十条光束,她小腿一软,差点给这景象跪了。
还好顾洗江在旁用灵气托了一把,这才免于“我生气起来自己都害怕”的场面正式上演。
托一下的功夫,角峰的人已经在大殿门口聚齐了,天上的光束却不减反增。
越来越多的弟子冲往昴峰吃新鲜热瓜,密密麻麻的人影和角峰长老如临大敌的姿态看得李一格嗓子发紧。
悄悄。
悄悄是出事的征兆。
同门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九霄。
李一格呆若木鸡。
在此之前,关于后续的剧情发展,她想过很多种可能。
比如她因为不自量力被姜骋这个小说男主厌恶,在突然发生的入侵反击战中被魔修一剑穿心,而近在咫尺的师父却没有伸出援手。
比如她因为不自量力而被所有人当成笑柄,虽然在反击战中苟活了下来,却一辈子都活在宗门霸凌的恐怖阴影之下憋屈而死。
比如……
但。
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所谓的什么入侵反击战,要反击的人就他吗是她啊!!
李一格退后两步,警惕地伸脚点了点犯罪嫌疑魔修面前的地砖:
“喂,小子,你是不是把它转成了联机剧本,特意开超神小号过来演我?”
那人被下了禁言咒,无法开口,一个劲弯下腰示意她看自己脚下的这块砖。
刚才还完整光洁的砖面,这下已经布满了细细的裂缝。
魔修膝盖一顶,就顷刻间碎成了渣渣。
李一格火速抽回脚,大脑高速运转片刻,终于想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面对严阵以待的角峰长老,她深吸一口气,壮起胆子:
“几位道君,你宗的这个大殿它……”
“它应该是年久失修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