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后设计参晚宴,王子请婚出谜题
谁言深宫多娇客,今朝且看破金屋。
杏花微雨,空气中飘散着泥土的清香。
猩红的宫道上,两个才梳双丫髻、形容尚小的宫女,缓缓走过。
领口绣着海棠、捧着盒子的宫女,小声对另一个宫女说:
“皇后下雨天派我们送首饰,可惜我昨天新领的春装,下摆弄得都是泥点儿。”
另一名似乎稍大一些、端着盘子的宫女四下打量了一番,轻声训斥道:
“隔墙有耳!你不想活了,连皇后娘娘都敢编排。”
听到小宫女隐隐有抽泣声。
继而,又安慰起来:
“这一趟的长宁公主可是个大方的主子。说不定,回来后,你弟弟上私塾的钱就有了,等探亲的时候拿给家里岂不好?”
小宫女听后瞬间转悲为喜。
长宁公主陆湘正斜靠在临窗的贵妃椅上,读着晦涩难懂的诗经,边上绿芙随身服侍着。
花溪掀开帘子,快步走了进来:“公主,皇后娘娘派人来了。”
陆湘放下书,直起身子,懒懒的用仿佛娇莺啼婉的嗓子,吩咐:“既是母后的人,进她来吧!”
不多时,两个宫女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跪在陆湘面前,
“这是皇后赏给您的首饰,请您今晚务必好好打扮,开元殿有宴会需要出席。”
“好了,我知道了。也是难为你们了。”陆湘随手将手边漆雕木盒里的金瓜子抓了一把,往地上一扔,“这些赏你们吧!”
两个宫女急忙捡起金瓜子,跪下谢恩。
待两个宫女走后,陆湘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了远山的弧度,虽是薄怒,但也不引人生厌:
“赏我的?这皇后越来越爱算计人了,打量着我不知道,今晚是接待北匈使臣的宴会。早在去年,北匈的国书里就提到要一名公主和亲,以修两族之好。”
“这样的蛮夷小国,原本父皇只要派个宗室女就好了,她竟然打我的主意。”陆湘嘟起红唇,将皇后送来的过分华丽的珠宝首饰扔到一边,显然十分不满。
绿芙劝慰说:“好公主,她算计她的,横竖您不会上当的,理她作甚。”
倒是花溪似有话要说,又一直在犹豫。
等了好半天,才垂头道:
“公主,她毕竟是皇后,要不你就把我许给王德顺吧,这样她就不会算计您了。我只是一个奴婢……”
“花溪,这事和你没关,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嫁给阉人的。”陆湘抿了抿嘴,轻声安抚道。
笑话!王德顺是什么人?之前配给他对食的宫女,都被他玩死了,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儿好肉。
难道把花溪嫁给他,皇后这个面慈心苦的就不为难自己了。倒是让满宫的人觉得自己好欺负,且失了一个左膀右臂,花溪是一定要保下的。
看陆湘不太高兴,花溪和绿芙二人连忙岔开了话题:
“前天,皇上给您的那盆蝴蝶兰真是稀罕,阖宫都找不出来第二盆。便是皇后处也是没有的。”
“那不过是父皇用得到我,毕竟他也只有我一个成年的女儿。”
陆湘抚上自己的手,看着鲜红的窦丹,沉默良久后,轻轻的说。
自古无情帝王家。要不是当今天子只有两个女儿,皇后的嫡女才五岁。
天家又怎么会宠爱自己这个生母卑贱的庶长女呢!
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花溪和绿芙叹了口气,她们的公主什么都好,只可惜没有投身在皇后或者贵女嫔妃的肚子里,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即便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有的时候也只能多加忍让。
就比如今晚。
“替我梳妆吧!比平时多鲜亮些就好,皇后给的首饰也戴上一两个,总不能丢了大国公主的体面。”
陆湘看了看宫漏,慢声吩咐。
“哎!”花溪和绿芙忙应道。
因着陆湘还没有出嫁,花溪给陆湘梳了个双环髻,又在发髻上插了几朵俏皮的小海棠花,接着为陆湘戴上皇后给的首饰中的一个华丽金锁。
打扮得既不打眼,又没有失了分寸。
绿芙给陆湘系上早已用熏笼,熏了三熏的豆绿色裙子,复披上鹅黄色春裳,一个脆生生的十三岁少女就展示在铜镜之中,可不娇嫩。
陆湘对着镜子照了照,便对花溪吩咐:
“你且留在这里看家,绿芙今天跟我去参加晚宴。”
花溪感激的看了一眼陆湘,公主的心意她怎么不知道呢?
无非是让自己少出现在皇后和王德顺面前,想办法把这件事揭过去罢了。
陆湘带着花溪来到开元殿,在宫女的引导下,坐在天子右手边的座位上。
此时,已经有一些大臣和家眷早早到场,和邻桌的人闲话着。
“今天北匈的大王子亲自来求亲,带了五百匹骏马,听说很有诚意。”
一名大臣偷偷看向陆湘,在即将和她眼神交汇的时候,又做贼心虚似的转过头去。
陆湘认识,这是皇后一党的人,也许今天算计自己也有他的一份。
自己还是太弱小了。陆湘暗叹。
不一会儿,参加晚宴的人陆陆续续到齐了,也包括北匈的大王子和其他使者。
其中,一位穿绿衣的副使引起了陆湘的注意,他通身的气度甚至还在北匈的大王子之上。
此时,正游刃有余的和身边的其他使者以及国朝的大臣交谈着什么。
而较为肥胖油腻的大王子,频频看向陆湘,引起她的生理有些不适,连忙别过头去。
帝后缓缓走到台上,坐在主位上,宴会正式开始。
望帝虽然看见陆湘在场有些疑惑,但到底因为国宴繁杂,抛之脑后。
宫女陆续端上了几道菜肴,大家做样子似的,小口吃了几口,就开始进入正题。
北匈使团首先上前对帝后行了大礼,接着说明了他们的来意,来送岁贡,顺便求娶一位公主。
正当望帝打算封一名宗女为公主糊弄过去时,北匈大王子上前一步说,自己已有爱慕的姑娘,希望天子成全。
望帝不疑有他,问大王子喜欢哪位大臣的女儿。
反正嫁哪个大臣的女儿去,都是天家荣耀,叫人只能感恩戴德。
牺牲一个女儿,换取天家恩信的事也不乏人愿意去做。
倒是席上的贵女们都变了脸色,一张张小脸煞白,谁也不想嫁去苦寒之地,一生被毁。
更何况北匈父死妻其庶母的行径,在国朝也有所耳闻,对这些饱受封建礼教洗礼的女孩来说,这样真是不吝于酷刑了。
大王子却再次叩首,看向陆湘:“刚才只一面,我就对公主一见钟情。我想娶长宁公主!”
这句话一出,整个晚宴鸦雀无声,望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就要发怒。
嫁真公主和嫁宗女不一样,有哪个强势王朝与小国和亲嫁真公主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昭君,在和亲前也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
这不仅是侮辱自己,更是在侮辱整个国家!
本来皇后和公主争宠就小家子气,还处罚帝王的底线。
怪不得皇后虽出身陇西李氏,却从不得宠,实在只知道情情爱爱,太不了解政治了。
这会儿,皇后还自得的很,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顾不上今晚是有外宾参加的宴会,对陆湘不住的挤眉弄眼,引得几个离得近的大臣家属,眉头都皱了起来。
把宫斗放到国宴上,还这么明显,真的好吗?
北匈大王子虽然有些单纯,只因前几天,驿馆有人说大公主得宠,如果娶去必能庇佑全族,才猪油蒙了心,想要求娶大公主。
但也毕竟不算笨人,看望帝似乎不太愿意,急忙补充道:“不是长宁公主也行,小王娶谁,但凭陛下做主。”
望帝皱成山字的眉毛总算舒展开来:
“听闻大王子是北匈世子,先饮酒,北匈这么有诚意,必然选个好姑娘嫁你!你且放心。”
说完,举起酒杯,众大臣、内外命妇,北匈使团同饮,那会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和谐氛围。
只有皇后一人,脸露不忿,似乎要将手上的酒杯捏碎。
北匈大王子正想告退回席,副使上前一步跪下行礼后,开口了:
“我们给乾朝这么多的聘礼,既然娶的不是陛下您的亲生女儿。那么恳请让我出三题,如果乾朝不能回答,我请求将聘礼减半。”
这话虽然几次用了请字,但也实在嚣张,望帝不太高兴,但应该是想到已经拒绝了嫁亲女的请求,到底没有发作出来。
“准了!”望帝一咬牙,拍着桌子说道。
“请拿宣纸、毛笔上来”副使对旁边的小太监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