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悲哀藏在现实中
车上，我坐在副驾，和我爸相对沉默着。然而我却享受这样的沉默，至少不会逼我去思考那些我不愿面对的事，例如当兵。“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我秉承有一句回一句的态度回道：“一般吧，反正还算舒坦。”他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继续问道：“当兵那个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我给你分享的那些视频你看了没有？”这次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没有。”他有些不高兴，质问道：“你为什么不看呢？”我转过头，说道：“和室友打游戏打忘记了。”他明显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有情绪地说道：“我懒得管你，反正这是你的事情，你的前途，你自己不上心，我也没办法。大不了你以后自己去当保安，去过那种被别人瞧不起的生活。”他的话刺痛了我的心，也逼迫我思考起那些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是啊，我不去当兵还能干什么呢？我只是个普通的大专，自己也不是个上进的人，如果再不能去部队里面混五年混出来，那我还能干什么呢？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当一辈子保安？我甘心吗？我和他之间的空气再次凝固，这一次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我开始设想我不去当兵的未来，也许我可以在杨洲的乐队里当一辈子主唱。但他会给我发工资吗？这对于我来说只是个梦想，而当我要工资的时候他会不会放弃我去选择比我更专业的人呢？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比我强的人，真到了那一天，我又该拿什么去和别人受过专业训练的比呢？我不是没有想过浪迹天涯，过一种流浪得过且过的日子。可我有我的牵绊，我必须留在这座城市陪着江雪，必要的时候我甚至要养她。在我看来这是我身为她哥哥的责任，无法逃避的责任。可如果我去流浪，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我又拿什么去养她呢？又或者我应该去找个工作，可本科生也就值五百，我这个专科又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来为江雪的人生负责呢？只怕那个时候我只会希望她离开我，越远越好……
我被困在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里有些烦躁了，过去的这些年里我被迫思考了太多次这样的问题，可无论思考多少次要不就是被我爸否决，要不就是被我自己否决。都说人生是活给自己的，不是为别人而活。那背在身上的那些责任呢？难不成就当不知道？当一切从没发生过？坦然得让他人替你负重前行，自己却逍遥自在地活成别人眼里的潇洒哥？也许有人做得到，但这个人一定不是我。就算我可以放弃这个令人失望的家，但我也不能放弃江雪，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唯一一个自己选择的亲人。哪怕是死，我也不想放弃她！
一路无话，到了家之后，我将我带回来的行李归置好。便坐在我的电竞椅上望着窗外的寺庙发呆，我疲惫的时候总喜欢这样，望着寺庙的时候，我似乎能隔着遥远的距离感受到寺庙里的宁静，心也随之宁静下来。此刻我又重新开始思考那些迫切而又遥远的问题，但依旧得不出什么结果。我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算找个人聊聊。我不指望他能给我一个答案，至少他能听我把这些糟糕的事情说完，也许我会觉得好一些。
打开微信后，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是唐小清。但我和她已经聊过这个话题了，很显然是没有答案的。第二个人是江雪，我和她也聊过，一开始她是很支持的，但听到我要去两年甚至五年以后她说什么也不愿意了。她的决定并不是理性的，所以我也不能去和她讨论这件事。我继续往列表下面翻，桂诩这个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是我的室友，我们经常一起打游戏，也经常一起讨论一些关于未来的事情。在我们的聊天之中，他一直是理性的一方。也许我该和他聊聊，这样想着，我点开了他的聊天框。
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寒暄，我直截了当地把当兵的事告诉了他，包括我的看法，还有我妹的看法。期间他更多的只是在听我说，并没有给出过多的意见。我说完了之后，他也没有立即回复，也许是有事，也许是在思考。我放下了手机，继续望着窗外的寺庙。说完之后，我的心里不再那么迫切了。而这时，我的手机传来了几声震动，我拿起看了看。桂诩回复了我，他的回复在情理之中，却也出乎我的意料：“你妹妹会让你去做你喜欢的事，因为她想让你开心活出自己，但是你想给她说未来你要放弃一些东西，这其中的利弊只有你自己去权衡了。”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重复他说的话。
片刻之后，我决定了，我要去当兵。也许我会为此失去自由，但我必须要有能对江雪负责的能力，否则我还算什么哥哥，算什么男人？想到这里，我便不再纠结，靠在椅背上缓缓地睡着了。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和江雪住在我家的老房子里，她和我生活在一起，我们真的过上了不用再分开的日子。我有固定的假期，稳定的工作。闲暇的时候会开着车带着江雪到处游山玩水，我们还养了一只猫和一只狗，猫叫小五，狗叫十六。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副和谐而又美好的样子……
可很快我就醒了，梦里的一切都荡然无存。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空虚和孤寂，也许我该和谁聊聊，但此刻我早已失去了聊天的心情。只是关上了灯，把自己藏在黑暗里。我想起在跷跷板那里遇见的小孩，是啊，我早就失去对于悲伤的钝感了。现在的我只是一叶小舟，被悲哀裹挟着，在现实的巨浪中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