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宫门查账
长安皇城前。
待所有下令需送审账簿的官员齐聚宫门前后，大冢宰南荣承才缓缓从皇城内走出，坐在了高位上。
南荣承环视一周，摆了摆手，拦住了欲要行礼的官员，沉声道：“最近许家经商之事闹的沸沸扬扬，甚至还引起了几方争斗，需要查账以证清白，此事简直荒唐！”
南荣承提高了几分语调，在几人身前凝视许久后，继续说道：“经过这几日的调查，许家经商之事已经查明，便由大理寺宣读结果吧。”
闻言，场下韩宫的身躯猛的震了震，悄然将双手背在了身后，攥的极紧。
终于要宣告结果了吗？
许家，今日的宫门查账，将是你在大宁由盛转衰的开始。
不，许家从未兴盛。
韩宫转头看了眼韩楼，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我的好弟弟，待爹三日后回京，我会在爹面前替你邀功的。韩家，今后会交在我们兄弟两人手中。”
韩楼讪讪一笑，点点头，没有言语。
但愿他做的那件事没有败露吧。
他哥送往大理寺的伪证，已经被他的人销毁了。在那寺正张鸿看来，伪证被盗走，乃是一场意外。希望这事永远是个意外吧，他可不想被他哥知道真相。
宫门前。
南荣承往左瞧了眼，大理寺卿裴善长立刻拿起了一本案宗宣告道：“经过司会府和大理寺的联合调查，许家经商之事”
裴善长刻意停顿了会，在韩宫身上掠过之后，方才宣读道：“许家经商之事并不属实，乃是敌国阴谋，目的便是为瓦解大宁群臣上下齐心，趁机进犯我国边疆。”
此话一出，群臣瞬间哗然。
“居然是敌国阴谋，我就说许家不是傻子。许忠刚娶了个襄州女人怎么可能就在长安经商，这计谋未免太愚蠢了些。”
“可不是，后面还牵扯到韩家，摆明了是想让两家争斗。至于说祁先生和虞将军经商，更是无稽之谈，看来敌国出谋划策之人，很是一般。”
韩宫拧眉听着周围官员的言语，脸色愈发阴沉，他不明白他的那份伪证为什么没起到效果，难道是大理寺的人在作祟？
韩宫凝视看向了裴善长身后的张鸿，在两人对视的刹那，韩宫冷哼一声，随即便转移了眸光，朝许家的方向看去。
张鸿只觉后背一阵发凉，伪证丢失，韩家没有出事他已是感激万分。至于要给许家加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他已是不敢想。
等查账结束之后，若是韩宫问起，他只能回答他看了伪证之后，有诸多疏漏之处，已经被他一把火烧了。毕竟伪证丢失这话，他是真没胆量说啊。
大冢宰南荣承再一次抬手止住了百官私语，看向了司会府另一位主官徐格：“开始审账吧。”
“是。”
徐格上前一步，差人将第一批审查官员的账簿送至审查之人身前。
待一声令下之后，审账开始。
宫门前，翻页声和敲动算盘声不绝如缕。不知过了多久，待算盘声停下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纷纷看着那负责审查的二十人，看着他们做出的定论。
第一批审查的官员乃是大宁最位高权重的二十人，其中就包括深陷这次城内谣言的韩许两家。虽然大理寺卿称调查结果是敌国阴谋，但一些久居官场的老狐狸也听懂了这话的意思。
是大冢宰亲自下场压下了此事，表明这件事适可而止了。
许韩两家若想顺着这个台阶下去，就要好好琢磨查账的事，什么账该交上来，什么账不该交上来，别最后给了机会把握不住，后果就要自行承担喽。
“徐格，你来宣读审账结果吧。”
“是。”
随着大冢宰一声令下，徐格缓缓来到了第一位审查之人的身旁，拿起了那张写有审查结果的纸张，先观看一番后，咳了两声，才缓缓说道：“我手中的这份，乃是许家审账结果。”
闻言，章高谊呼吸变的略微急促起来。
上交的账簿乃是公子挑选，虽有纰漏，但在大事上未曾修改，即便是宫里的人审账也查不出大的问题。
至于小的问题，朝中除了祁先生没人敢自称清白。依照公子预测，大冢宰只会责怪两句，不会重罚，毕竟许家的账，最符合人之常情。
话是这样讲，但章高谊还是略微有些紧张，面对大宁第一人，功绩赫赫那人的亲自审账，谁也不敢保证能摸透他的心思。
但愿一切都按计划发展吧。
“许家审账结果如何，可有异常之处？”大冢宰问道一句。
徐格回望了一眼大冢宰，微微点头，随即沉声道：“许家十年账簿，有三万白银的流出未曾详细记载，经查明，多是奢靡用途，有享乐之嫌。”
此话一出，有些不明事理的官员纷纷摇头，低头私语。
“许家的账怎么回事，知道要审账也不做漂亮些？”
“谁知道呢，给的时间太少，这些世家大族可能账做不过来，看看大冢宰的反应吧。还好我早就就预料到了此事，府内一直备着两套账簿，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没枉费我一番心血啊。”
“咳咳，还是你高啊。”
“三万白银用于奢靡享，呵呵。”大冢宰冷笑一声：“如今的大宁正是百废待兴，需要举国上下齐心强国之时，身居高位者居然痴迷奢靡之风，大宁还如何强国？”
大冢宰环视一周，目光所到之处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许府中人何在？”
“草民在。”章高谊不敢怠慢，立刻从人群中走出，双膝朝大冢宰的方向跪了下去，俯身叩头道：“还请大冢宰降罪！”
“就只来了你一个？”大冢宰略微有些诧异，没去计较那么多，大袖一挥，冷声道：“你回去告诉许忠，今年俸禄减半，未来三年应有的赏赐全部取消。日子过的奢靡，就该体会下寻常百姓的生活。徐格，下一位！”
“是。”
“许正青那小子没来？”韩宫诧异道。他原先还以为许正青是躲在了暗处不敢现身，没想到这小子做的更绝，宫门查账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来，那他会去了那里？
“不止他没来，元府，钟离府的人也没来。”韩楼低声提醒道。
这一家子都不在此地，绝对发生什么事了。
徐格按照大冢宰吩咐走到了第二位审查之人的身边，拿起了纸张，略微拧眉道：“冯家账簿，近十年来有多本账簿不知所踪，与往年对比可以得知有三万白银不知去向。”
也有三万白银说不清道不明？
大冢宰冷哼一声：“冯倧可在？”
“卑职在。”人群中，一位中年男子缓慢走出，双手拱在身前，很是恭敬。
“今日事后，将那三万白银的用途交代清楚呈交上来，给你三天时间好好回想。冯家俸禄减半，停赏三年吧。”
大冢宰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第三位。”
徐格点点头，拿起了第三张审查结果说道：“赵家账簿，前七年无异，近三年有虚报假账之嫌，有五万白银于各地兴修府宅。”
“除去翻新的祖宅，其余地方的私宅限一月内卖了充公，不得有误。”
“闾丘府账簿，近十年大摆宴席，敛财十万白银。”
“充公吧，再额外罚三万白银，以儆效尤。”
徐格没念一张，其内容愈发惊骇，许家三万白银用于享乐反倒显的无足轻重了。
眼见徐格即将念到韩家审账结果，韩宫脸色逐渐有些发白，这宫门审账怎么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除去祁、虞两家，其余朝中重臣皆有不同程度的贪污奢靡，大冢宰也给予了惩罚。
但这惩罚似乎也只是做些表面文章，并未降职，对这些重臣而言，不痛不痒。
“哥，我们貌似想错了一件事。”韩楼此刻也低声提醒道：“许正青闹出的宫门查账，并未让这些重臣头疼，相反他们还要感谢许正青，利用这次宫门查账的机会，将往年数目惊骇的烂账挑选了一部分公之于众，打消了大冢宰对他们的顾虑，这也是显露忠诚的一种手段。但是我们韩家”
“账簿可是做的几乎万无一失啊。”韩宫苦笑了一声。在大冢宰看来，其余人的账簿虽有问题，但并未作假，可韩家的账簿，却是作假做的厉害。
这很难不让大冢宰怀疑，韩家原本的账簿，到底有多少不经查的地方。
“韩家账簿。”
徐格已经走到了第一轮最后一位审账之人的身旁，拿了纸张。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并未第一时间宣读，而是向审查之人先询问了几句。
大冢宰瞧着徐格举止怪异，皱眉问道：“徐格，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倒没有。”徐格朝后恭敬拱手道：“这就宣告结果。”
韩宫很清楚的记得，徐格在拿起审账结果后，极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这是对自己的一个暗示吗，韩家的审账结果有问题。
“慢着！”韩宫当机立断，上前一步道：“大冢宰，韩家账簿还有一部分未曾上交，可否容许稍后查账？”
韩宫咽了咽口水，低着头，不敢直面大冢宰的凝视。
这种时候，他不敢去想大冢宰不给台阶下会如何，韩家做假账一事，绝不能公之于众。
“也好，审账之事需慎重，给你三炷香的时间，即刻将账簿从家中送来。”大冢宰微微一笑，看似对韩宫极为留情，实则是在给还未归京的韩斯一个警告。
韩家这两个小子在城内闹出这么大阵仗，是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多谢大冢宰。”韩宫喜出望外，在韩楼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韩楼立刻会意，朝家走去。
“开始第二轮审账吧。”
大冢宰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骏马疾驰声传来。
“许正青？宫门审账就是这小子闹出的，虽然闹大了些，但无妨，朝中官员的账簿是该审查一番了。”大冢宰朝着负责安危的左敬看了眼，说道：“去问问许家小子有何急事，敢在宫门前骑马，那小子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属下遵命。”
左敬急忙赶去了人群最后，将许正青拦下了马，喝道：“许家小子，这是宫门，不是遛马场，在宫门前骑马，你真不怕大冢宰惩戒你不成？”
“顾不得那么多了，左统领你来的正好，我就问你一件事，你可有敌国刺客的行踪？”许正青收紧缰绳，急道。
左敬仰头听着许正青问话，扯了扯嘴角。许家的人，求人办事都这么趾高气昂的吗，这小子是这样的，他爹气焰更盛。
“快说啊，扯嘴角干嘛，抽筋了？”许正青拧眉道。
“呵呵，别急，敌国刺客的行踪，就在这张图上。”左敬从腰间掏出了一张地图，呵呵一笑道：“这图乃是我大宁密探在敌国打探到的情报绘制而出，这图本是由你爹掌管，但他在离京前交给了我，如今你又要要回去，真是一家人啊。”
“多谢。”许正青一直盯着那地图移不开眼，见左敬一直没有交给他的意思，干脆一把夺过，揣入了兜中。
左敬见地图被夺，顿时急眼，作势就要朝马尾抓去。
“你这小子，泄露了这份地图，刺客转移方位，这责任不是你我可以担待起的。”左敬一把抓住了马尾，奋力拉住了许正青。
许正青回头望了一眼，神色严肃，做了个拱拳打手势：“对不住了，左统领。”
语毕，许正青一脚踢向了马腹。烈马受惊，一脚朝身后踢去，直击左敬腹部。
“驾！”
许正青则是骑马奔去了好远，待确定身后无人跟来之后，打开了地图。地图上确实如左敬所言，圈点出了许多可疑地方。
许正青观察许久，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城东一处长安旧址上。那地方断壁残垣，一片废墟，平常极少有人会去，倒是个机会不错的藏身之地。
钟离雁极有可能就被掳去了那里。
宫门前，还未走远韩楼远远瞧着许正青的怪异举动，思虑片刻后，悄然跟了上去，将取韩家账簿的重任交给了府内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