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风骨
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顺宁楼内只剩的寥寥几桌人,皆是离那僻静的读书之地稍远,小心翼翼的远望着那几人。
他们并非是想凑热闹,长安城权贵之家欺负外地读书人这事不少见,他们若是走了,就没了人证。
还有人在楼内,姑且算个威慑。
店小二瞧见这阵势,心中大骇,这几位闹事的爷又来了,顾不得给二楼端去菜肴,急忙跑去劝阻道:“几位公子若是想品茶品酒,二楼请,小店最近新上了诸多菜肴,可以品尝”
为首那人瞧了眼店小二,不耐烦的丢去一块银子,冷哼一声:“二楼我自然会去,你先好酒好菜的备着,少不了打赏你的银两。”
店小二看着那人凶狠眼色,不敢多言,即便他有心相助里面那人也无能为力啊。
在长安这块地,遍地都是当官的爹,他一介平民实在惹不起。
他只能先去安排后厨先准备菜肴,他则快速从后门溜走,喊东家过来解决这事。
二楼处。
许正青总算看清了那几人的面貌:“朱家,秦家的二公子,这几人的父亲我记得在朝中唯韩斯马首是瞻,有韩家为依仗,瞧他们那股纨绔劲,在长安横行霸道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人做事全凭自己心情,律法很难约束。”
被围住的那处僻静之地,已经不僻静。
被围的只有一人。
他收起书册,面对身前七八人的围剿,神色并不慌张,甚至抬头直视道:“我以后不来此处就是了,别为难人家店小二。”
“哟,还自视清高起来了。”为首之人朱泽轻笑道:“昨日你让我等下不来台,沦为长安笑柄,这笔账,我还没找你算呢。你不是觉得我没有读书人的风骨吗?你有,你的脊梁骨是直的,我倒要看看,能不能弯下去。”
朱泽越说越大声,眼神愈发不善,身边之人皆挽起了袖子。
那人见这架势眼神微眯:“要动手吗?”
朱泽呵呵一笑,“动手不是读书人行为,本公子怎能如此呢。听说你替人写字谋生,笔墨纸砚我都给你带来了,给我写副字,一个字十文钱,写不写!”
朱泽说话间,从腰间拿出了一包钱袋,重重拍在了桌面上。
“买你一百字够不够!就写你名字,郎玉书!”
“原来是他。”许正青不由正视起被困那人来:“昨日虞子晋说将全城读书人大骂一顿的就是这人,和我猜想的不错,会有人找他麻烦的。没想到在此地遇见了,真是凑巧。”
“人家好歹是替你说话才有的这麻烦,这忙你帮不帮?”钟离雁饶有兴趣的问道。
“当然要帮。”
一楼处。
郎玉书并不想理会朱泽,摇头拒绝道:“今日不做生意,劳烦让一让。”
“让你写字是看得起你,你小子就这态度?”朱泽恼怒的快速出拳,轰在了郎玉书腹部,冷哼一声:“想走出这里,就给我写!我给你加价,一字一百文,你写不写!据我所知,你平日写一幅字也才三文钱,今日写的让我满意,足以抵得上你一辈子的工钱。”
郎玉书弯腰用手臂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捂着腹部,神色痛苦,他一介柔弱书生,实在经不起朱泽全力一拳。
“怎么了,现在弯了脊梁骨,动心了?说我用十文钱折了满城读书人风骨,而你呢,我先前开价十文你不在意,现在一百文你动心,说到底还是价钱的事,钱不够我们可以商议,何必说出那等豪言。”
朱泽冷眼看着郎玉书:“写吧,昨日你拿了十文钱,我就知道你的正直是有价格的,今日我开足价。只要你写的好,顺宁楼你可以走,那间字画铺子也可以正常营业。这么多人看着,你也不想让两家铺子因你做不成生意吧。”
朱泽索性又丢了两个钱袋在桌子上:“快些考虑,这钱你要还是不要。”
郎玉书望向周围,不论他视线看向何处,总有和自己对视之人。
他干脆闭目。
他初来长安时,是那间字画铺子的店主收留了自己,给了他一间杂房作为住处,而且提供两餐,虽然工钱很少,这足以让他在长安活下去,支撑到秋考那日。
顺宁楼的东家,这店是他无意走进的,那会东家正在楼内,一眼就瞧出了他想要读书但囊中羞涩的处境,将他带到了这处僻静之地,可不花银两读书。
书中道理不要钱,可买书要钱。
字画铺和顺宁楼,帮助他良多。
朱泽见郎玉书还在犹豫,不耐烦道:“还在考虑,推延时间可不行,我没耐心,再给你一盏茶思考的时间,再不写,两间铺子最近都不会营业了。”
朱泽端过了一旁的茶水,给自己斟了一杯,开始品尝起来,不过两口的功夫,茶水将要见底。
一盏茶时间将至。
郎玉书见此一幕,摇头一笑,深呼一口气,目光落在了给他准备的白纸上。
他并不认为他昨日行为有错。
但若因为他导致了两家铺子无法营业,那是他的错,他该承担。
“砰”的一声,朱泽喝完了茶水,将茶杯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郎玉书见茶水喝尽,一盏茶时间已过,拿起墨块,缓缓研墨起来。
“决定要写了啊。”朱泽轻轻一笑:“写吧,写你名字一百遍,这些钱袋都是你的。”
郎玉书还在研墨,桌上钱财从未正眼瞧过一眼,他所求的,只是两家铺子不会受他波及。
“他好像决定要写了哎。”钟离雁看向许正青,问道:“你对这事有什么想法?”
“杀人诛心。”
许正青先吐出内心想法,随即感慨道:“写了就是亲手掐断自己的脊梁骨,大骂为十文钱失了读书人风骨之人原来会为一百文丢了风骨,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不写朱泽也说了,会让两家于他有恩的店铺做不成生意,读书人心思一向敏感,总爱以苍生大人为己任,就算他不写,这事真的能算他错了?朱泽没理由置身事外。最后的结果不管写或不写,这是长安城,官员多如牛毛,关系如老树深根错综复杂,长安将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处。好不容易经过三次考试得来的秋考资格也会随之弃考,这不是杀人诛心是什么?寒窗十年,到头来仍是一场空。”
钟离雁被许正青这番话说的动容,气道:“这样的人就算没有昨天替你发声,我们也要帮。”
“不止如此,还要一改长安城读书人的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