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失在于政
祁府门前。
从许府后门出发的陈管家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见街道无人后，掀开帘子低声道：“公子，祁府到了。”
“确定没人？”帘子内，许正青再三确定道。
“无人在外，公子可放心进府。”
闻言许正青这才松了口气，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交代道：“你先回府去吧，马车停在这太惹人注意，我还不知要待多久，等会我自己回去。”
“也好，公子小心！”陈管家很是听话，在这种时刻，一切只管听从公子安排便可。
许正青沿着墙角一路快走到了祁府偏门前，轻轻叩门后，焦急的等待着。
不多时，偏门被打开一道小缝，门内有人露出半个身子问道：“请问可是许家公子。”
“正是。”许正青急忙作揖道：“前些天我受邀来祁府，奈何最近有事耽搁了，不知祁先生是否在府内？”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眼许正青，犹豫片刻后打开偏门让许正青进入府内。
“前日祁先生就叮嘱我你会来，但你来的太晚了。”
那人无奈摇摇头，领着许正青朝后院走去，指着一处亭子说道：“祁先生就在那里，你直接去便可，切记要懂礼数。”
“多谢。”
许正青道谢后一步步向亭子走去，每走一步，压力愈发。确定如先前那人所言，他来的太晚了，只有需要依靠祁先生才能解决麻烦的时候，他才会选择来此。
待他走到亭子旁时，不由一愣。
亭子内有两人相对而坐。
祁迁见许正青走来，呵呵一笑：“许小友很惊奇吗？为了你的事，虞关来我这里等你两天了，你要是再晚了些，我们可难帮你的忙喽。”
许正青自然听出了这话的言外之意，他若是早些来祁府，那篇文章的问题绝对不会闹的像今天这么大。
而且他走路并不平稳，神色无法平静无异，坐在亭中的两位肯定料到了城内已经出事。
许正青只好羞愧的低下头去：“学生那篇文章写的确实有不妥之处，让两位见笑了。”
“不妥，何来不妥？”祁迁摇摇头：“我和虞关这不正在观摩你这篇文章，我看到的没有不妥，只有不合时宜！”
祁迁这番话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许正青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俯身请示道：“学生不懂，还望先生指正！”
“指正当然要指正，你且过来和我们好好说说这篇文章，那日你在太学说的太浅薄，可能你也有顾虑，我想听一听你的真实想法。”祁迁招手道。
许正青一步一步走到了亭台中。
“坐！”
听到这声后，许正青的方才坐了下来。
“若我猜的没错，你爹，元奉他们此刻应在进宫的路上了吧。”祁迁笑问道。
许正青点点头：“确实如此。”
祁迁叹了口气：“其实本不是件大事，朝中有谁能将儒法真正说明白，不过都是片面之见。你那篇文章就是如此。就算有错，也只能说曲解了儒法，那有那么大罪过，非要被他们闹出这么大阵仗来。”
祁迁随后又正视向许正青：“你能和我讲讲你心中的法吗？”
许正青脸色凝重的点点头，回答道：“学生认为，不论是那种思想，其目的都是富国强兵，法家的重农抑商乃是弱民，便于君主统治。对于刑法以刑赏为核心，一赏，一刑，一教皆是表现出了刑法的公开平等，并非是暴政。”
许正青说完这些后便是静静等候着，不敢多发一言。
祁迁瞥了眼神情紧张的许正青，旋即大笑一阵：“虞关我就说了吧，许家小子对法的理解很浅薄，并未往深处去想，故才有可能落人口舌，而且说法家思想就提弱民乃是曲解，你小子还需多看古书。”
“我何时说这小子心术不正，不然我能放心虞子晋和他走的那么近？”虞关冷哼一声。
祁迁又看向许正青，严肃道：“法家也有富民治民一说，而且许多思想与儒家有相通之处，这点你还需慢慢研读。你文章出彩的不是你对儒法的解读，而是两者结合。”
许正青眼神略带迷茫，问道：“法家富民，那大一统的秦朝二世而亡怎么理解，后世不是一直在批判法吗？”
他现在所处的时代，与他原先相处的时代，至少有一点是相通的，那便都是由秦朝完成了大一统。
“秦朝灭亡与法家没有必然联系。”祁迁摇摇头：“法家可不担这罪责，秦朝二世而亡在我看来原因有四。其一始皇帝一统天下后太过依仗自身功绩，不断大兴土木，北筑长城，南戍五岭等，使有利民生的举措变为急政，没有给百姓喘息的时间。其二始皇专制，法家认为君臣需共力，臣民共利，但始皇一心追求个人功利，自然引得多方不满。其三过于奢侈，北筑长城，南戍五岭是好，但兴宫室，造陵墓违背臣民之利。其四暴政，法家刑法本就严苛，制定之初是为威慑臣民，但始皇以重刑当做了惩戒手段，用于压迫专政。秦二世而亡，失在于政，不在法家制度。”
说到此处，祁迁闭上了双眸，面露苦色。
“百年过矣，大秦之后大陈、大魏，大齐，甚至是尚未分裂的大宁都是沿用法家制度，可没有一个朝代能传承五世。故而在大秦之后，追讨‘秦过’已经成为朝堂上的趋势。早在大冢宰掌权后，大冢宰就明白不可摒弃仁道，专任刑法，这些一直在寻找可以代替法家制度的新制度。在我观来，儒法结合就是最好的制度。而且我有预感，这条治国制度，将会后世万世流传，历代沿用。”
许正青是因为有后世记忆，才懂的儒法结合。但在这个时代，从未有前人提出的时代，祁迁则是完全凭借自己领悟出儒法兼用，难怪有大宁当今第一文臣之说。
而且他的预感没有错，真的会万世流传。
许正青深呼一口气，问道：“祁先生说的儒法结合，儒已经不单单是德治了吧，而是要将其纳入刑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