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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title (29)善良的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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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为什么……继承人的身份……不可能转移的!”

    安妮近乎绝望地盯着格伦,她本就怨恨那只四脚鸟的情绪自愤怒变得不甘且决绝。

    这样的情感喷薄而出,倒是并不有错——对于她来说,她根本无法从那渺小的希望被夺走后再次保持理智。

    “因为,它,知道。”

    “……”

    簇拥的羽毛在流动的空气里微微颤抖,格伦凝视的双眼也低垂下来。愕然的是,来自他沉重的吐息中蕴含的话语还带着一丝歉意。

    “它……能够,理解,你。”

    “理解你……你,并不,接受这个现实,并不,接纳,苦难。”

    “换而,言之。你是,一个,勇敢的人。”

    “所以……它放弃,你了。”

    “它不会,选择,不信仰,它的,人。”

    巨大的身影一字一顿地说道,倒是有些安慰人的意味了。

    言毕,格伦又无视了安妮的呆滞,挪动着将地面都震得晃颤的体型,徐徐弯下腰,用覆盖着黑色绒羽的手套拾起那颗眼珠,放进另一只手中拿出的罐子中。

    从控制部的员工那里说,收集眼珠是他癖好,但这并不是他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

    再具体一点,他是在合作之后才有了这个习惯。

    微微有些淡绿的福尔马林溶液被落入眼珠搅动着,也一并扭曲了安妮被头发遮盖的脸。

    “……继承人是谁?”

    再抬起头,她的眼睛古井无波,赫然像变成了一块质地粗糙的红色鹅卵石。

    眼中的光采减少了许多。

    漆黑的身影转过身,安静地注视着她,安静地拒绝道。

    “你无权过问。”

    届时,原本还冷淡的气氛又因此加重了冰冷,女孩晃晃悠悠地完全直立身体,站了起来。

    被阴暗完全覆盖的面部透露着凶光。

    那视线,可怕得连格伦的面部对此也有些许微变。

    ……

    另一边的走廊中,还有两个人影迈进着。

    一个是到处搜寻的莫特安,他看起来展露了疲意,连那只握着金色长矛的手都松懈下来。

    同时,他的面部状态很差——眼镜片上已经生长出裂纹,脸颊边还挂着几处薄薄的划伤。

    另一个则是凯尔,金色的鸡窝头容光焕发——他根本没法解释这一点的原因。

    他的精神状态则相对于莫特安要好上不少。

    “莫特安……这一块的骚动……已经也解决了吧?”

    凯尔小跑着紧跟在男人身后,一动一动,耳边鬓发便挥洒着明辉。

    “嗯……再到这边看看,如果能够找到那两个人就更好了。”

    “真不知道队长怎么样了……还有安妮,她为什么突然脱离队伍了?不知道那些跑出来的异想体都很危险吗?这里可是惩戒部啊!”

    凯尔嘀咕着,说到安妮时,脸也是涨得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羞涩。

    “你这么担心她?”

    莫特安喘着长气,话语里蕴含着另一番情绪。

    “喂!这个时候了,就不要想这种事了好不!”

    显然,他的腼腆更占大部分。

    莫特安倒是一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笑着。

    拐过一条弯,又是一片狼藉——这更多的是血迹和成堆的枝干和枯萎的金色叶子。

    可就在两人狂奔而过,擦着那些叶子卷起一小阵旋风时。

    一片深黑的血迹斑痕拖出一道可怕的线,自那那团叶子延伸到走廊边的一扇储物门前。

    那凝固之血的骇人,毫无疑问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老天!莫特安,你看一下这个!”

    最先发现这处“奇迹”的凯尔忍着不适拉住后者的后衣襟,高声惊叫道。

    被拽着跌了个踉跄的莫特安还没来得及责备,也同样看到了那一条斑驳的暗红。

    这绝对不是那一堆“金果树”产生的老树枝可能办到的!那么这就说明——

    “这扇储物间里恐怕有个难缠的家伙”

    “是异想体吧?”

    “嗯……只有这个可能了。”

    男人推了推附上裂痕的方框眼镜,躬下身子,朝凯尔做了一个预备的手势。

    后者也心领神会,抬起那只套着ego武器的手。

    ——那只血肉粘连的厚重手套——血涌而上,连这那条手臂也攀连上了一根根血管。其中,一颗覆盖蓝色虹膜的眼球也应声睁开。

    这是ego武器的一般蓄力攻击,而特殊攻击是没法正常发挥出来的——这需要消耗精神力或者透支体力,与武器产生共鸣才可以触发的。

    像莫特安先前使用的【金色夜空】便是“金果树”的ego武器【梦想】的特殊攻击。

    “我的【真相】已经蓄力好了,随时可以发动。”

    凯尔按着自己的那只手,有些忌惮地瞅了一眼那颗随处飘忽翘望的眼睛。

    “那好,我去开门……如果一分钟内没出来……”

    说着,莫特安的话调自谨慎忽地变得严肃,郑重起来。

    “那你就赶紧开门——了解?”

    “明白嘞!”

    又看看他毛茸茸的金色软发,那可爱团缩的稀碎发丝着实平复了莫特安混乱的思绪。

    那种混乱像是在一贯通地讲完许多事后,宕机的脑袋得到了撸猫的爽快。(紧张的人就应该撸撸猫)

    又回过头警敏地观察了一下动静,他快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上门把手。

    那刹那的触感神似他童年时跟哥哥找到的一块扔在森林里的旧衣服碎片一样粗糙。那是一位樵夫的衣布料。

    “呼……”

    感受着其上还存留着的温度,他立刻反应过来——这里面肯定刚刚躲进去了什么——而这,只能是惊慌恐惧的幸存者。

    没有迟疑,储物柜的门立刻被暴力拽开,连带着那旋转装置也崩掉了几颗螺丝。

    那映入他眼帘的是如何景象:

    一个高瘦的人形背对着他树立其间,戴着顶吟游诗人常戴的大布帽,三片形状各色的叶穿插其中。背影的阴影里,还有一只小提琴的影子,和从他衣袖里盘根错节生长扎虬的树根。隐隐约约还可以听闻出几道悠扬的乡乐之调。人形的面前似乎还有两个人影被树根缠绕扼住脖颈,发出微弱的喘息。

    于是,暗金色的矛尖还来不及对准目标,就已然激射而出,直抵人影的后脑勺。

    “嚓!……”

    没有没入骨肉的沉闷,只是传来刺透树皮的脆响,

    莫特安连忙定神看去,只见长矛正不偏不倚地贯开了那人形的后脑,定住而不动。

    地上,落下的却只有木皮碎屑与青苔。

    “【哎呀……原来还有一只可爱的兔子想来请教学习这优美的乐调吗?】”

    他没有时间迟疑,顿时隐没在黑暗,闪躲着身影直冲那根戳进人形的后脑勺的长矛。

    “【很快就可以学会的……只需要一棵坚韧的——白杨树。】”

    人形陡然一震,带着三种令人窒息的树木清香转过背影,那只扎结树根的手在莫特安点眼前一闪而过。

    “!”

    迅猛的一击没有任何作用,只是如狂风在瞬间展现自己的暴躁。

    可是自地面窜出来的大片宛如洪潮般密集的树根却预示着他下一刻从未有过的危机。

    跳动的根部迅速紧缠,毫不留情地就在眨眼间吞并了他的双腿。潮湿的泥土混着沙砾钻破合金地板,渗进了走廊。

    那树根确实是白杨树的——坚韧,错杂,富有勇气——但这只会让莫特安感到加倍的绝望。

    很快,他的双手也迫于压力放下,再然后便是如那两个人影被抵住了咽喉。

    “【啊哈!……——你不是霍丽?——咳——我还以为又能见到那只虚心请教我的小兔子呢……】”

    人形将脸凑了过来,那赫然是一张老树的外皮——像是将一桩人头大小的橡树墩子代替了脑袋。

    干枯的外皮间,还有一张撕裂了树皮纤维的人性化口部——但是那嘴吻的宽度相当骇人。

    “……”

    被树干严实裹住的莫特安一声不吭,他没法发声,只寄希望于外头的凯尔能够快点发现不对劲。

    他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只生疏的异想体,脑海里搜索出现的目标都不对应。

    既然其他部门都已经稳定下来……那这恐怕这又是从控制部跑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控制部部长一点也没去管一下出逃问题吗?

    他尝试圆一下这个可笑逻辑:大概是因为广播故障,再加上大部分员工都来到最有可能崩溃的惩戒部进行协助,没有人注意到一两只异想体的突破。

    可为什么,偏偏来到惩戒部呢?

    似乎是由于他长时间的沉默惹怒了面前之人的傲慢,它突然开口道。

    “【你还真是高傲,我可是相当有名的乐师——明白吗?连国王都不得不佩服我音乐才华!】”

    “【不过倒也不怪你不尊重我,你只是只思想愚钝的野兽,我想找的可是人,那才是有资格与我作伴的挚友!】”

    自称乐师的高调人形异想体不屑一顾,只是叨唠地吹嘘了自己一番。

    说着,还拿起那只有些陈旧的小提琴,炫耀般地拉奏了一曲。

    出乎意料地,那首曲子很动人。像是描绘了一位优雅的夫人在院子里俯下身子浇花时的惬意。

    这让莫特安不免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她养着的那盆大丽花。但这不是他现在应该想的。

    “【啊……对了,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牛纸面皮的,系着披风的狡猾家伙——裁缝?——这个可恶的小偷抢了我整整一袋子金币!】”

    “唔……”

    但当它依旧在那里侃侃而谈着这个小偷时,一道更加剧烈的轰鸣从门口穿了出来,发出酸牙的刺响。

    乐师咯吱咯吱地歪下脑袋,便看见那个鲁莽的孩子应声撞开碎裂的门,一刻不停地奔来。

    然而那冲刺的目标并非这个悠闲的异想体,他的目标,直击被束缚的莫特安。

    “嚓啦——嘶,咔咔咔……”

    几乎是在贴近那密密麻麻的树根刹那,凯尔手上汇聚出肌肉组织密度极高的尖爪避开了男人的身体,一个劲地撕扯着那紧缠的根条。

    一下,两下——乐师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制止住这无礼的举动,被困住的人即刻就获得了自由。

    “咳咳……干得漂亮!——凯尔。”

    莫特安迅速清理掉身上的枝条,和金发的男孩并排站在一起。

    “接下来该怎么做?——用最通常的办法吗?”

    凯尔瞟了对方一眼,正在预估它的危险等级。

    “嗯……注意安全,千万小心。”

    解困的莫特安甩甩胳膊,眉头紧蹙,丢下一句话,脚底发力,猛地朝面部似乎浮现愠怒的乐师冲去。

    “……当然啦!”

    观察到男人那熟悉的运动轨迹,凯尔抿了抿嘴,顺势举起拳头握紧。

    但这次有些不同,他眉头的青筋暴起,那自臂膀涌现的连接血肉的【真相】血管也更为鲜红。

    红色的拳头汇聚一点,他的身形也乍时直迎上发起攻击的乐师。

    “【狡猾的兔子——这样可学不好如此高深的乐曲!】”

    人模树颅的乐师大吼道,那密匝匝浮现的树疙瘩彰显着此刻他的愤怒。

    手中的小提琴迅猛而奏——急促沉重的乐调传遍整个储物室。

    于是,它身后粗大的树根歪扭着蔓延而出,受着音乐的引启蹿向两个疾驰过来的身影。

    黑色头发的人轻松闪了过去,没入黑暗里。

    而金色头发的男孩则义无反顾的冲了过来,那些疯狂的枝条只是在为他平添伤口。

    很快,气势汹涌的猛攻消减直至停止,他满身伤痕的状貌宛如一块饱经风霜的岩石。

    树根即刻把握住机会,把他迅速包成了一颗竖直的粽子。那肉体的生机迅速消失。

    “【就在这儿学学怎样保持耐心吧。】”

    随即,丢掉目标,乐师摆动枯枝,手中的奏乐之器提琴即奏。

    它可没有忘记另一只逃掉的猎物。

    华美古典的小提琴回荡在狭窄的室内,与攀腾的枯枝以及树叶发出沙沙的碎响。

    紧接着,那地面上一片本来被阴影笼罩的枯枝与叶片涌上一丝丝漂亮的光辉,像是拉伸成线的金箔,愈来愈亮,并随着某一物体的移动转换方位和明亮。

    【共鸣之乐】,异想体乐师在寻找“请教的野兽”时将会使用的能力,以音乐与树木和那位朋友达成“联系”。

    “【真是狡猾,相较于第二位请教我的动物,你更加像是一只狐狸!】”

    然而,两人的距离几乎只差几米之距。

    乐师的口部发出聒噪的不满,乐调戛然而止,那奏乐的器物缠绕上锋刃的树枝尖,挥向了突然冲向它的莫特安。

    “呼……呼……呼……”

    可是直击而去,却空无一物。

    “【?】”

    乐师的脸上添上了一份疑惑,但正当它慢慢抽回武器再想弹奏而起时,那拿着提琴的手发力后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

    疑惑重重,焦躁的心生长出锋利的枝干。

    还没有待到它回过神,枝干崩断的巨响传出身后,一个膨大的身躯瞬间撞向它的背后。

    这结实感好似无数溶化的肌肉细胞黏成一团,同尖硬的颅骨洞穿一堵岩墙。

    但不只是撞击,还有明显的抓挠感和硌人的戳刺感,以及一条粗细不均的臂膀。

    同时,那无比刺痛头颅和精神的棘刺从体内涌现——这赫然是侵蚀伤害。

    已经利用ego隐蔽在另一处并随时准备发动偷袭的莫特安,看见这一幕,眼神闪动,焦虑感直冲天灵盖。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那是ego侵蚀的前兆!

    很快,它的胸口因为暴力的移动被那直戳腹部的灵活肢体截开一道巨大的伤疤,无数代表着(black)侵蚀伤害的黑紫荆棘丛蔓延全身。

    “唰……唰……轰!”

    最后,漆黑的棘刺华丽的爆开,将它狡猾的四肢毁掉。

    “【……我的乐物!】”

    高瘦的躯干只剩愤怒的悲鸣,无力地带着颓废倒在地上,失去行动力。

    随后,身旁的阴影里飞快地窜出一个影子,他飘拂的西装上正露出几个黑绿色的圆孔,不要命地喷发着浑黑的薄雾。

    不过莫特安的目标并非那奄奄一息的乐师,而是矗立在它身后的一团裹着粘稠肉块,牵连血红丝线的高大眼球墙壁。

    它已然没有了枝条的束缚,正在吞没着储物室里剩余的几具尸体。

    血肉增生着,但还依旧可以看见被嵌在这肉墙里的凯尔。

    他紧闭着眼睛,脑袋周围长出几只眼球,不怀好心地瞧着跑来的莫特安。

    “喂!凯尔!给我醒醒啊!”

    他一个箭步登上肉墙,轻松地踩在一片结实的骨骼里。

    当然,手上的动作并没停下——他使用了从某位前辈那里学来的最快唤醒被侵蚀者的方法——

    扇!耳!光!

    “piapiapiapiapiapiapiapiapiapiapiapiapiapiapiapia……”

    ——————几分钟以后……

    “唔……我,这是……咋了……”

    凯尔晕乎乎地捂着阵阵发痛的太阳穴,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眼神迷离。

    “你还真是不小心……真以为死上三四次就有经验了是吧?”

    一旁的莫特安从还想挣扎的乐师头上拔出那根长矛,重重一舞,飞快地敲碎了它的脑袋。

    “嗡嗡……”

    被镇压的异想体迅速枯萎腐烂,被男人一个个将体块捡起塞进储物室里空出来的特制收容箱(其使用了某公司的空间压缩技术)中。

    这样,被镇压的异想体既不会在复活,他们也好把它运回去丢进收容单元。

    而被丢回原来收容单元的异想体,则会立刻在抑制器的作用下恢复原状。(而有的异想体被镇压后会保留记忆,但这通常作用在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异想体身上。)

    揉了揉自己掌掴数次后通红的巴掌,莫特安呲牙咧嘴地从额头渗出冷汗。

    幸好它解决的快,不然他自己根本无法直接用大逼斗让陷入初步侵蚀的凯尔清醒过来。

    “唉,之前精力消耗得太多了,这次濒死没注意,被它在意识模糊时控制住了。”

    凯尔慢慢坐了起来,只看见另一只手几乎畸形地扭曲了起来,还剩下几颗冒血的眼珠子翻着白眼。

    “看来……你还得去后勤室看一趟。”

    说着,莫特安看向凯尔的眼神里又充斥着复杂。

    名为【真相】的ego武器想要发动共鸣攻击,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使用者死亡或者濒临死亡。但很少有人会有这样的勇气。

    不过显然,小凯尔是个特例——他虽然平时看起来呆呆的,但在做这种事上却有些让人感到神经质。

    换句话来说,像他这样纯善的孩子发起疯来只会更可怕,如果可能的话他大概会不负一切代价去做某件他坚定相信的事。

    至前两个月今为止,他使用特殊攻击而陷入濒死的情况已经不下四次,要么是断头,要么是穿心。

    但据他所说,他会去克服如此可怕的触发情况除了不愿意让成员受伤,还有便是那一瞬间的死亡并不疼痛。

    也因此,凯尔变成了惩戒部最不害怕伤口和死亡的孩子——但这是建立在他拿着ego的前提下。

    “哈……还是得说声谢谢啊……”

    说完,凯尔回过头,看着那两个被困在树枝条里昏迷不醒的女孩,心中悬着的不安恍然落下。

    “她们还真是倒霉……但也很走运(笑)。”

    莫特安笑了笑,扭扭脖子,整理着自己碎掉一片的眼镜,和有些乱糟的黑发,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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