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 章 黄土
当连绵的高山渐渐连接，惹眼的青绿色就开始褪去，只剩下一片枯黄。
黄土，一望无际的黄土。
这里几乎已经是边陲，镇守着不多见的绿洲。
路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只剩下破烂的房屋。这不过才走了几日。
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就是雪已经不可见了。
甚至看不见一丝白色。古怪的是，连一丝水迹都见不到。
与其说是雪化了，不如说是从未下过雪。
几乎看不见什么水源，偶尔看见的几条，也都裹挟着滚滚黄沙。
杨三才的脚程也不算太快，但几日之内，还是翻过了三四座山。
但是翻过山后，就是一望无际的黄土，背后又是铺天盖地的白雪。
远处的山坡上似乎坐着一个人影。
看起来枯槁干瘦。
是一个裸着上身的老者。
低头紧闭着眼，盘腿而坐。
虽然坐在沙土中，却不染一丝灰尘。
只有古铜色的身躯在烈日下泛着光。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打量，他猛然睁开眼睛，见到来人，他开口道：“小辈，回头，这还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声音嘶哑干涸，似枯枝磨砂。
还不等杨三才开口解释什么，眼前就是一黑。只看见他似乎举起了干枯的手朝前轻点，目光中就只剩下那一双浑浊的灰黄色眼眸。
……
十万大山
正在赶路的庞关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面色一变，朝天上悠哉悠哉的苗王低声道：“坏了，快走，三才已经到“边界”了，祂已经动手了。”
苗王满脸疑惑：“祂？祂是谁？到边界怎么了？杨三才死了？”
庞关阴沉着脸道：“我临走前给杨三才留下了令牌，为的就是他无论什么时候到达京都府都能有自保之力。但是司空命这一手，直接压死了我。”
“司空命再疯，也不敢直接把人送到边界外吧？祂就算要赶人，也不会直接给人送到京都府吧。”
苗王有些不以为意，晃荡着双腿，还是看着天上。
庞关咬牙道：“我知道他会想办法把人送回来，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那孽畜一定动术法了。可能接不到了。”
苗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的意思是，他把杨三才，也送到了成都府？”
“不，还要差些，杨三才现在估计在循州。”
“循州怎么了？”
“魏征晴正在前往循州，循州现在可是乱如麻。”
“司空命怎么悄无声息的就把人送到了边界？”
“缩地成寸的术法，他一定施加到了三才身上。”
……
循州边界
魏征晴正伏在桌前，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食。
他皱眉看了看顶上有些多的葱花，还是将它们拌入碗中。
一边吃着，他一边抬头问不远处正在忙碌的店家：“店家，这外地处处都在闹着饥荒，你这面食咋还不涨价呢？”
店家闻言，偏头看来，是个三四十岁的汉子，羞涩一笑，挠头道：“嘿，咱们循州可不孬。都是些苦命人，正常卖就行，都是赚些苦命钱。俺家可不发这种苦难财，这种卑鄙行当赚的钱啊，闻着都是臭的！”
魏征晴偏着脑袋点点头，深以为然道：“店家说的在理，麻烦在给我拿俩小菜，我路上吃。”
店家笑道：“好嘞，客官慢等，咱家这就去取。”
看着那店家离去的身影，魏征晴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他眼眸回瞥，淡笑道：“来这么早？”
话落，抬手冲忙活的店家高声喊道：“店家！麻烦再上一碗！多要些汤，不要葱花！”
在屋中忙碌的店家手中依然不停，只是高声应了一声。
浑身冒着黑烟的陈生死死盯着魏征晴，自顾自坐在长凳另一端上。
气场有些阴冷，看来心中是不爽极了，也不说话，看起来有些吓人。
但魏征晴也不怂他，只是淡淡笑道：“咋了？心中不忿？想杀我？”
陈生不说话，只是盯着里面的店家，不知在思量什么。
整齐而清脆的剁声传出，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店家披着一块白抹布笑着走出：“客官久等，慢吃啊。”
陈生看着他那左手，厚大而布满皲裂的手，不显得枯槁，却也被一层又一层的厚茧折磨的不成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憨厚的汉子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着痕迹的把手往衣袖里缩了缩。
陈生的目光掠过汉子的脸庞，落在魏征晴碗中，皱了皱眉头：“我记得你不爱吃葱花的。”
魏征晴张张嘴，装作很是惊讶的样子：“哟，这你都记着？”
说着，很是自然的拿过店家刚上的那碗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将还未吃两口的那碗放在陈生面前。
“所以这不是给你点的嘛。”
陈生皱着眉，盯着碗中被吃了两口的面，还是没有说什么，拿起筷子品尝起来。
“左手的茧很重，是个高手，善用双手刀。”
魏征晴还是笑：“那又如何？人家没犯事，咱们也不能乱抓人不是？你一个读书的文化人，咋比我们这些边关莽夫还要头铁？”
陈生被魏征晴直愣愣的眼神盯的有些受不了，将筷子狠狠拍在桌上，佯怒道：“还吃不吃了？”
魏征晴赶紧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这不是你来了嘛，我心里踏实，看着你，吃的香些。”
陈生冲他翻了个白眼，低头吃面，不再理这个没个正行的二愣子。
魏征晴讨了个没趣，砸吧着嘴道：“我要是死了，你能救活我不？”
陈生一愣，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很危险，会死的，你还是别来救我了。”
“……你要是不想让我来救你，你就别给我写信。”
魏征晴失笑道：“那怎么的？我给你写信了，你就一定会来救我？”
陈生一顿，手中的速度都慢了许多，声音有些嘟囔，也不知是不是被面条堵住了：“会的。”
魏征晴有些好笑的摸了摸下巴，调笑道：“哪怕这个人你根本就打不过，你也会来救我？”
陈生头埋的低低的，几乎整个脑袋都要埋入碗中，声音也小了，几乎听不见：“会的。”
魏征晴一愣，大惊失色（？）道：“喂，陈生，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对我有想法啊，我可告诉你啊，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闻言，陈生猛然抬起头，下一刻，魏征晴眼前一花，一颗拳头已经狠狠砸到脑袋上，传入耳中的，是某人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声音：“魏征晴，你去死吧！”
恍惚间，似乎有一缕绯红？不对，也可能是我的鼻血？
“陈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闭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