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 章 苗王
“你就这么一直飘着？”
庞关颇为无奈地抬头看着天上的幽魂。
苗王还是那副小男生的模样，此时正趴在虚空中：“反正都是飘，又不用走，我哪有脚啊。”
庞关盯着他赤裸着的双足看看，眯着一丝危险的弧度：“也可以让你真的没有，要试试？”
苗王腾的坐起，盘坐在空中：“您是鬼差，您说的都对。”
几日的奔波并没有给两人带去疲惫，一个是鬼差，一个是鬼，也感受不到什么疲惫就是了。
苗王后仰着脑袋，以别扭的姿势看着那越来越小的山城，冷不丁问道：“我们去哪儿？”
“你都是孤魂野鬼了，去哪儿不一样，你管我去哪儿。”
苗王顿时不满道：“你以为我愿意？带着我骨灰到处跑，我离得开吗？”
“……去成都府。”
苗王顿时起了兴趣，趴在空中，捧着脸道：“哟，那陈生不是也要去？若是算的没错，魏征晴也在那里吧。司空命不是说，魏征晴会死在那里？你去勾魂的？”
庞关叹气道：“不知道，我只是一个行将朽木的鬼差，随时都可能崩溃，消散在三界五行中。我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拉着勾魂的阴差说两句好话，让他不用受那么多苦。”
苗王像是想起了什么，道：“魏征晴不能死这么早吧，他还太弱，若是入了地府，不就直接消散了？成百上千的鬼都等着他下去呢。陈生是去救活人，还是去救死人？”
庞关拿起木棍戳了戳地上的石头，看到它没有明显下陷，这才抬脚踩上。倒不是害怕自己沉下去，只是怕泥巴太湿容易溅到衣袍上，很难洗。
“没有意义，谁说这场局就只针对魏征晴一个人了？”
苗王一愣，趴在半空中，仰面朝天呈大字，看着天上白云悠悠：“你觉得，他这步，算了几个人？”
“三个人，四个地方。陈生领着李木铁去了京都府，整个东北境几乎可以说是空虚至极，尤其是白山一带，没了陈生这个医生，死亡率肯定直线上升。杨三才去见了桃铭，引起皇上猜忌。疑人不用，杨三才上台的机会被推迟。魏征晴去了成都府，西北边疆虽然明面上影响不大，却也是伤经动骨。成都府的混乱瞬间增加。还有京都府……别忘了，李木铁现在还没回去呢。”
庞关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着。落下的脚印在不远处缓缓消失，仿佛被泥土吞噬。
苗王就像是没有注意到，神色如常，只是继续问道：“司空命会让他这么早回去？”
“不会，将臣带着一个不知名的小孩正在北境活跃，若是消息不错，将臣应该已经和那血参见过面了。”
苗王在心中慢慢合计，不满道：“北境到底有什么，这么多矛头都指着那边。”
庞关这才抬头看着他，语气平缓，却让苗王不由感到有些发冷，虽然是鬼，但后背竟然也有些觉得发湿：“谁说那血参，就一定是血灾时才出现的？谁不想永生。”
“没有办法了？”苗王似是不甘心，出声问了一句。
庞关脚步一顿，叹：“你还是不明白？”
苗王满是不解，明白？明白什么？
庞关见他脸色愣愣，暗自非议，这般愚钝，还不如三才那傻小子，怎么当的苗王？
“你死的目的是什么？”
苗王偏头疑惑，有些木讷：“给苗域带去变量。”
庞关点点头：“我的目的和你一般无二，也是给这局面，带去一些变量。”
“山城需要改变，因为山城已经闭上眼睛太久了，它需要睁开眼睛。这天下，也需要睁开眼睛了，因为人们都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闭上了眼睛。三先生编织的美梦太过美好，以至于太多人都已经忘了，这不过是虚幻的梦境罢了。”
苗王看着远方，静静听着，不知在想着什么，许久，他才说道：“你认为，三先生是错的？”
“这是那时，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了。天倾啊，人力如何违背啊。”
……
苗王，只是一个职位，现任苗王，不对，应该说是前任才对，毕竟他已经死了。
他继位的时候，也不过十几岁。
12岁时，当他戴上那象征着苗王的礼冠，海量的知识如滔天的海，瞬间将他淹没。里面有着历代苗王的片段，繁复而古老。
当然，也包括了一切的开始。
天倾。
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天穹宛如破碎的鸡蛋壳，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深邃的，不可知不可见的黑暗，宛若深渊，只一眼，就将人牢牢吸引。
可惜直视深渊的人，不可避免的，都疯了。
似乎是天地呼应。大地崩裂，滚烫的熔岩喷薄而出，山火贯穿大地，黑烟弥漫，到处都飘扬着灰黑色的灰尘。
天，塌了。
苗王，不算强，他们的力量大多来自自己的蛊虫。救治，下毒倒是一把好手，若是要与人正面冲杀，一两个回合怕都坚持不下来。
除了初代苗王。
他的力量，来自于自己。
当幸存的强者落在一起，竟无一人起身封天，苗王准备做那可悲的出头鸟时，却是另一个身影已经站起。
“三先生，您……”
“我意已决。”
“这盛世，就拜托诸君了！”
庞大的金光法相拔地而起，仿佛传说中开天辟地的盘古，那人影肩扛天幕，脚踏厚土，硬生生将下压的天穹抬起。
法相怦然炸裂，散做满天金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瞬间成形将空间牢牢锁定，动弹不得。
苗王佩服这样的人，尤其是当自己身处这般高位。
这是对自身后辈绝对的自信，这是对天地诸君的无保留的信任。
苗王自问，自己若是他，也会这么做吗？
做不到，自己无法看着自己的子孙后代只能靠他人的庇护苟活，只因自己的离去。
自己也无法相信，那些“人”不会对已经没有自己庇护的子孙后代痛下杀手。
当王冠戴上，他再也无法做一个心中只有自己，只有正义的男孩。他就是苗域，就是苗域的一切。
王冠会将他牢牢捆住，逼迫他的每一次思维，都必须以家族为重。
这就是王，可悲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