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章 饿人骨
老头是个普通人，没有修为，身子骨却是硬朗。
但是大雪天，又背着一背篼木炭，杨三才还是默默用灵气扶着。
那一日守墓，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居然冒了风寒，嗓子也是红肿。每每想起，杨三才也不禁失笑，自己堂堂一位修士，居然会得风寒。
“娃子，你看那地上。”
桃老抖了抖背上的背篼，指了指地上。
杨三才顺着看去，老鼠，死掉的老鼠，在地上形成了一堆又一堆。
还不时传来一些细小的“叽叽”声。
“鼠疫，城里老鼠，被毒死后，都堆在这里。”
老头在前面走着，头也没回。
“城里的老鼠？”杨三才绕过鼠堆，不知名的昆虫也在里面爬来爬去，恶心极了。
“嗯，那些县老爷啊，最见不得这些，就叫人把它们清理出来。也不知道是人灭鼠，还是鼠灭人啊，听说隔壁村的王老五家，就去干灭鼠的这活路，嘿，你别说，挣的还真不少，可惜啊，死了。”
死了？灭鼠还能死人？
杨三才一愣，桃老爷子又说了起来：“那些老鼠哦，见缝就钻，也不怕人，有的哦，甚至能长到一米多嘞，老鼠一多，就要吃人，王老五就遭了道了。啧啧啧，听说那惨状哦……”
“杨娃子，以后什么安排？”桃老爷子转头，笑着问道。
杨三才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往西北。”
桃老爷子思索了一下，突然笑道：“那好噻，你也要去边疆参军？那里倒是钱财多些，倒是死人多哦。”
“那么多娃子，为了养家糊口，都去了，能收到手里的，其实都是抚恤金喽。”
“好嘞，到喽，马上就可以看到城门喽。”
杨三才闻言，抬头看去，一道若隐若现的浮现在天边。
入目都是庄稼地，却只有皑皑大雪，和……满地的衣不裹腹的尸体。
“吱呀。”
脚踩在雪地上，声音嘶哑，怪难听的。
大雪将近三个月，却不见一丝好转。
入目只有白色，单调地哀悼死去的灵魂。
越是靠近城门，尸体却越是少了。
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一些裹在黑色衣物里，只露着一双眼睛的人，他们两两合作，搬起一具又一具冻僵的尸体刨在外面。
然后转眼又会有蹲守在附近的流民冲上去，扒下死人的衣服。
杨三才终究还是年轻，看不得这些，他小声问道：“老爷子，既然鼠疫横行，为什么不把那些尸体集中起来烧了。”
桃老爷子脚步一顿。愣愣回头看了一眼杨三才，眼神深邃，然后蓦的笑了。
“杨娃子，我一个老人了，脑袋不灵光，你个年轻人，咋的脑袋也不灵光了？”
他转身，顿了顿，笑道：“这冰天雪地的，每天都在死人，又不好生火，要是全烧了，就算烧的完，又去哪里找那么多柴火？”
杨三才疑惑道：“那我们背的这木炭？”
桃老爷子哑然失笑道：“当然是给那些县老爷的了。普通老百姓，哪里用得起这木炭？”
“若是人人都去卖这炭火了，那这价格……”
“炭火……贱卖，不值几个钱的。县老爷们就喜欢用木炭，屋子各处都摆些，就是要每处都热乎些。一尺红墙，墙外冻死饿人骨，墙内猪狗不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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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国师府。
国师收起书籍，淡淡看着面前半跪的人。
那人裹在黑衣中，又以薄纱遮盖相貌，看不真切。
“国师。”
国师摸了摸下巴，俯身问道：“什么事？”
“他……死了……”
那人肩膀微颤，似乎是极为害怕眼前人。
国师眯眼笑了笑：“我知道。”
“不！属下知道国师……”
国师挥手打断他的话，淡淡开口道：“阿谀奉承就不必了，汇报工作，是你的本分，我不责备你。”
“可他……”那黑衣人犹豫道。
国师脸上笑容更灿：“你是想说，他只是个孩子？你还是否清楚，入【天道】时，我和你说的？”
那人赶忙双膝跪地，把头磕在地上：“【天道无情】，国师教诲，属下一直铭记在心。”
国师满意地点了点头，换了个更舒适的方式坐在太师椅上。
“【天道】不需要废物，他太弱了，没有天分。杨三才的那拳谱，可是杨家拳。若不能一拳秒杀，那当年驰骋沙场的杨将岂不是成了个笑话？死了好，来生投个好胎，长个记性，不要随便爬仙家道路。”
阳光斜撒在国师脸上，他微眯着眼睛，扶着头，低眸看着那还跪伏在地上的黑衣人，冷声道：“滚吧，如果再被我知道，有人偷摸假借关系进来，就不要怪我一同诛杀了。”
黑衣人背上顿时冷汗直流。
国师一挥袖，那人就顿时流入阴影，消失不见。
“铛铛铛。”
“国师大人，老司命大人求见。”
还不等门外的丫头汇报完，老头子响亮的声音已经响起：“求什么求见！？老头子我大驾光临！还不快让你们家国师出来迎接？”
国师暗暗摇头，起身理了理衣袍，开门出来。
那衣着朴素，略显潦草的老头正不修边幅的坐在院中。
国师笑道：“老司命莅临寒舍，是有要事相商？”
老司命见他死活不把座椅搬出来，立马吹胡子瞪眼：“好啊，你小子发达了，就不给我位置坐了？你在皇上面前显摆的袖里乾坤呢？”
国师哑然失笑，急忙从袖里搬出座椅。
老司命瞥了一眼那凳子，冷笑道：“这可是皇上坐过的，我可不敢坐，还好我自己带了，嘿嘿。”
说罢，他就从兜里摸出一把折叠椅，坐了上去。
“那……老司命……”
还不等国师说完，老司命已经将手指放到嘴边，示意噤声。
但迟迟不见他下一步动作，国师的笑容僵在脸上。
一旁的丫鬟低声道：“老司命大人，国师身子虚弱，不能久沾风雪……”
老司命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小年轻就是性子急。”
然后将手伸入怀中，下一刻，一道金光闪过，院内除了国师和老司命，其余人都被猛然袭来的威压按在地上。
“圣旨到！”
一道金色人影浮现，缓缓坐在国师刚搬出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