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013：简短旅行
回程时，因为要赶着去程放想听的livehouse，两人打了个车。程放一路都抱着手机玩，避开和方成的交流。得知方成长胖的原因后，他总有种无意间揭开别人伤口的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他也觉得挺憋屈，自己并不想做恶人，一整天都有意躲开和“电影”“拍戏”相关的话题，连海滩都找了另一片。他只是随口一问，是小胖子自己讲的，要怪只能怪方成不懂说话的艺术。
这样想着，程放才在临下车时放下手机，问旁边安静坐着的人晚上要吃什么。方成没所谓，因为演出很快就要开始，两人就去附近一家有名的快餐店解决晚饭。
这家店的套餐份量很大，但方成还是点了两份汉堡炸鸡薯条套餐，程放看着垒得高高的盘子，脑袋里嗡嗡响，“不想吃就别吃那么多，不难受吗？”
方成挠了挠手，他的食指被海边的螃蟹夹了一下，有点疼，然后小声说，“现在吃不够会饿。”
“……”
程放沉默地咬了一口汉堡，把手边的土豆泥也推给他。
很快，两人吃完晚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放总觉得方成的吃饭速度比中午快了不少，吃完两份套餐，只比他慢了差不多十分钟，腮帮子还塞得鼓鼓的就拿纸巾擦嘴，端起剩下的果汁站起来。
程放坐着没动，“咽下去了再走，别噎着。”
看得出来方成在努力咀嚼，眼睛都不自觉地眯起来。正在这时，两个打闹着的小孩朝这个方向跑来，撞到方成拿着杯子的手，他躲闪不及，果汁洒了一身。
橙色的果汁在白外套上滴滴答答地淌，程放赶忙把纸巾递给他，方成擦了半天，带着糖分的水渍在布料上洇成一大块，暂时没办法处理了。
程放看了看时间，跟方成说，“要来不及了，今天晚上回去再洗？”
方成点头，“我们出发吧。”
程放站起来，跟他一起往外走，“你知道怎么洗吧？用牙膏或者，算了，回去的时候买个专用洗剂。”
“好。”
“说起来”，程放看看他，还是那身衣服，“你不会连衣服也没带吧？”
“嗯，只带了内衣裤。”方成老实回答。
“……好，买洗剂的时候顺便买衣服，明天要去中心区。”
没过多久，两人就到达livehouse，经过弯弯绕绕的通道，里面是一个能容纳两三百人的演出场地。程放熟门熟路地走进去，跟方成介绍，“这里每周都有不同乐队的演出，大多都是电音摇滚嘻哈这种，挺嗨的。”
方成环顾了一圈场馆，后方的吧台与酒杯，昏暗、蓝紫色的灯光，硕大的音响，即使还没有音乐响起，也能预想即将到来的喧闹。他看向程放，“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古典。”
程放轻轻挑眉，喝了口酒，“古典确实很‘优雅’，望向台上，礼服、秩序、预期的音乐，望向台下，正装、安静、预期的掌声。”
“它很美，让人沉醉，但不刺激。”程放笑了，指了指舞台上调试设备的人，“但我对上面的人和他们的音乐一无所知，也可以大吼大叫，不管是台上还是台下的人，都会因此很开心，然后一起大吼大叫。”
说完，程放就拢起双手欢呼了一声，惹得台上的人即兴弹了段电吉他，还冲他抛个飞吻，许多观众开始笑，跟着鼓掌和发出怪叫，场子顿时热了起来。
几声鼓点之后，音乐响起。节奏很明显，让人忍不住跟着摆动身体。方成有点怔怔的，身边的人投入地晃着脑袋，自来卷的头发在强劲灯光的照射下看上去又细碎又松软，被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围绕着，透着纯净的光。
演出结束后，程放蹦得身上出了一层热汗，脱了外套在吧台边灌水。演出开始后，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方成很久没有这样待在人群中，心中一直很紧张，没能去享受台上的热辣音乐，只是小心地往后缩，与拥挤的人群保持距离，因此他倒是很清爽。
程放薅了把被汗水微微打湿的头发，看向方成，“你不喜欢啊。”
“没有，只是还没习惯。”
“明天我们的行程是圆木神庙和德林动物园，你感兴趣吗？”
“嗯。”方成也喝了口冰水，看向重新变得空落落的舞台，“……程放，你想站上那种舞台吗？”
程放奇怪地看着他，“想什么呢，我可是被钢琴选中的luckydog。”
方成转过头来，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的声音比他好听。”
闻言，程放愣住，不可否认，他埋藏于心的小自恋得到了满足，最终还是没忍住悄悄扬起嘴角。也正是因为被取悦，他没有忘记晚饭时的约定，随后就领方成去购物中心。
如果是十六岁的方成，他可能还会考虑一下哪些品牌的衣服风格比较适合他，但眼下这个气球一样鼓囊囊的方成让他省略了这一步，只需要直奔常去的运动商店。
很快找了几件最大号的卫衣运动裤扔给方成，程放像个大爷似的翘个二郎腿坐在边上，让他去试衣服。
“试穿了要出来给你看吗？”方成抱着一堆衣服，问程放。
“……我是你爹吗？”
“哦。”方成转身去试衣间，十分钟后穿着原来的衣服出来了，左手拿着尺码最合适的灰色卫衣和黑色运动裤，去柜台结账。
程放站起来，又带他去楼下便利店买了污渍洗剂，提醒道明天一早要坐火车去中心区，不要睡过头，便和方成分别了。
第二天清晨，程放打着哈欠到达车站时，方成已经坐在候车区等他，横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动，神情专注。
程放先把包扔到旁边的座椅上才坐下，“你还打游戏呢？”
方成抬头，看见程放后把手机关掉收起来，“没事做的时候就玩。”说完，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纸袋子，伸到程放面前，“早餐。”
程放皱了皱眉，“我很挑的。”
“我知道，早上不吃面包麦片牛奶和鸡蛋。”方成说，“我看了你以前发的悠米此刻。”
打开纸袋，里面是蔬菜粥和水果沙拉。
“你昨天凌晨发的此刻说想喝粥，北方人应该是喝咸粥吧。”方成补充道。
“……那么晚你还没睡？”
“睡不着。”方成说，“你是在练琴吗？你忘了关定位。”
程放定住，暗骂一声，立即掏出手机关掉此刻定位。好了，这下大家都知道他努力勤奋凌晨两点还在练琴了，享受生活的人设就这么崩塌了，怪不得威廉斯教授给他点了赞。
程放有点烦躁，取出蔬菜粥和水果沙拉，几下就吃完了。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跟方成说谢谢，方成摇摇头说只是顺便。很快，两人坐上前往德林中心区的火车，高速行驶的嗡鸣和车身的晃动让两个人很快就昏昏欲睡，一个靠窗一个仰躺，各自坠入梦乡。
下车后，两人找了家餐馆吃饭，然后直奔圆木神庙。那是德林最著名的景点，有上千年的历史，众多高耸入云的古树围成一圈又一圈的圆形，在中心供奉着一颗大石球。
传说这石球象征着地球，又象征着未知之完美。古老的德林人认为，圆是封闭而无棱角的形状，对外展示着完美，内里却隐藏着无穷的未知，是最神圣的形状，也是具象的自然。正因如此，这个神庙并不供奉特定的神，而是供奉自然，前去供奉的人会采摘当季鲜花扎成的圆环作为献礼，系在圆木上，成了德林人相传千年的习俗。
每逢假日，圆木神庙都会熙熙攘攘，娇嫩美丽的鲜花覆满每一棵古树，新的游人仔细找寻枯萎的花环，虔敬地祈祷后，把枯花取下，系上自己的新鲜花环。
程放和方成买了两个花环，在辽阔的圆木神庙里走了很久才到达中心，看到那个巨大而古老的石球。正是百花怒放的季节，两人找了许久才凭借不太明显的身高优势找到可以系花环的地方。
程放拍拍手，看着高处的两个花环，“你刚刚许愿了吗？”
“旅游手册上说，圆木神庙不能实现愿望。”
“话是这样说，但在供奉神灵的地方，大家总还是会许个愿望嘛。你也太老实了。”
方成也看向树干上的花环，“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嗯……感觉这好像不是我的神，所以我也没许。”
方成转过头去，程放深吸一口气，冲他眨了眨眼，“这么多花，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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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神庙时，已经快到傍晚，两人都觉得舟车劳顿，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玩，于是只去繁华地段打卡了一家餐厅，就去定酒店打算休息了。程放有点学院的事要处理，就让方成先去洗澡。等他撂下手机去洗澡出来，方成已经窝在自己床上睡着了。
他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程放从卫生间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圆的一团。
看样子他是蜷着入睡的，和两年前在乐器店里一样，区别只是那时是一小团，现在是一大团。不过他睡觉很安静，不打呼噜，连呼吸声也埋在被子里微不可闻，程放对此很满意，他对声音敏感，稍微有一点动静都睡不着，看来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过了一会儿，程放又怕他在被子里闷死，过去帮他把被角掀开一些，掖到脖子下面，才倒在自己床上开始玩手机培养睡意。
把各路社交网站都刷了一圈，程放觉得眼睛有点累，带着妒意扭头去看旁边已经睡着的方成。他侧着睡，肉乎乎的脸压在枕头上，另一侧的脸肉则压得嘴唇微微翘起，从旁边看过去五官却显得更加分明，竟有了点原来的影子。
程放举起手机，把取景框不断放大，拍下一张方成睡着的脸。收回手机后，程放仔细欣赏了自己的摄影大作，评论道，“好像小猪崽啊。”